苗文清陪在老爷子身边,“应该快了,这俩孩子有分寸,恐怕是有事耽搁了,明岳去胡同口迎着呢。”
出去迎的张明岳,刚出胡同,就看见哥俩回来了,当然也注意到了挂在建军胳膊上的大娘,不免惊讶失色。
大娘自派出所出来,就一直抱着建军的胳膊不撒手,就怕把自己丢下,无论哥俩怎么保证不会,都没有撒手。
建国快步走到张明岳跟前,“哥,你出来找我们呀。”
“今天晚了不少,我出来迎迎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张明岳下巴一抬,指向建军和大娘。
“哥,这事太离奇了,走,咱边走边说。”建国哀叹一声,“我跟建军帮忙抓了个骗子,谁知道被骗的大娘看见建军非说建军是她儿子,她还有照片,照片上的人跟建军可像了,可这不能够呀,我们就想把她送回家,哪想到她不记得家在哪里了,没办法,我们就送她去派出所,谁知道这大娘又哭又闹,抓着建军不撒手,根本不呆在那里,人家警察就让我们先带她回家,等他们接到报案或查到信息,再带人来领。”
张明岳眉头紧皱,“你俩不会被骗了吧。”
“不是骗子,警察都说了,她这是犯病了,怕是从家里出来走丢的。”建国踢了踢路上的石子,为带来麻烦而不好意思。
张明岳扭头看看那大娘,“犯病?看着挺正常的呀。”
“那是你没看见她哭闹,一看脑子就有问题。”建国想想都头疼,“对了,跟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就是她最先看见大娘的,她叫赵小菲,她说认识你。”
“小菲?她怎么也在?”张明岳不禁问起。
“哥,她是谁呀?”建国还挺好奇。
张明岳说:“赵敬叔的小闺女。”
“哦,”建国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跟我保证尽快找到大娘的家人呢。”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走到家门口。
老爷子见着只有建国回来,脸色还变了变,“就你回来?”
“建军走得慢,在后面呢。”建国朝后指了指。
老爷子才算放了心,也没往建国身后看,“既然回来就进家吧,都等着你们呢。”说完,率先推门而进。
苗文清眼神好,远远看见建军身边跟着个人,“建军旁边那个是谁?”
建国挠挠头,眼神飘荡,没好意思说话,
张明岳轻轻踹了他一下,“有什么不好说的,爸,他俩在路上遇见一位大娘,那大娘可能犯了健忘的病,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了,还拉着建军非要认儿子,派出所的人建议先跟着来咱家,等她家人来接。”
苗文清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轻蹙眉头,等建军他们走到跟前的时候,仔细打量了几眼,挺平常的一位大娘,看不出来是真病还会装的。
“儿子,这是到家了吗?”大娘抬眼看看门楼,问。
建军满脸苦笑,“不是,这是我表哥家里。”说完还朝张明岳摆手,表达自己的无奈。
“这,哪能住在别人家里,走,咱们回自己家。”大娘拉着建军就要走。
建军赶紧哄她,“您不是不记得家在哪儿嘛,今天先在我表哥家住一晚吧。”xǐυmь.℃òm
大娘听了这话,低头,眼泪刷地下来了,“儿子,我就知道你怪我,都是妈这脑子,连家在哪里都能忘记。”
“那连自己是谁,家里有什么人也想不起来吗?”苗文清问。
大娘的头垂得更低了,小心翼翼地拉着建军的衣角,缩在他身后,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建国摊摊手,意思很明显,情况就这样,咋办?
这时候,门开了,苗群群走出来,“爸,外公都等着急了,快进来吃饭吧。”
“先进家来吧,吃完饭再说。”苗文清招呼大家进去。
苗群群碰了碰张明岳的手,“怎么还有一位大娘?”
“等会儿告诉你。”张明岳让建国先回屋跟老爷子和钱明菲说一声。
大娘到院子里停住不走了,“这么多房子,儿子,你住哪间?我去你屋里。”
张明岳闻言眼神一瞟,让建军先带着大娘进屋。
随后,几个人才进了客厅。
老爷子坐在餐桌上,烟都抽起来了。
钱明菲迎上来,“那位大姐呢?”
“去建军他们那屋里了。”苗文清说,转头又说:“建国,把情况原原本本再说一遍吧。”
建国从善如流,把情况说了一遍,“到派出所,警察问什么这大娘都说忘记了,再问就哭,死抓着建军不放。”
苗群群听着惊讶地张大了嘴,“这又不跟那谁一样是双生姐妹,这差着千里地,还能长得那么像?”
建国说:“一打眼特别像,仔细看还是有差别的,关键是那大娘根本不管这些,就认定建军是她儿子。”
“行了,都别讨论了,”老爷子磕磕烟杆,“不是已经报到派出所了吗?等着消息就是,在这之前就住家里,也不是管不起饭,要是不放心,就看紧点,一家子还看不住个人,建国,你跟建军这两天就别出去,等事情解决再说。吃饭吧,群群妈,你去叫叫人。”
“哎,”钱明菲答应一声出去了,没一会儿只身端着几个碗筷进来,“那大姐不出屋,我拨些饭菜给端过去,让建军陪着吃吧。”
等安顿好那大娘,一家人才坐稳吃饭。
饭后,钱明菲和苗群群忙活着给大娘收拾出来一间屋子。
大娘开始还不乐意离开建军,钱明菲劝着半天,说做妈的没有跟这么大儿子住一屋的,她待到不能待了,才期期艾艾离开去了自己屋。
期间苗文清让建军跟大娘说话,试图勾起大娘的记忆,至少让她想起来自己是谁。
见着建军乐意跟她说话,大娘的记忆就跟开了闸的河水一样,源源不断往外冒,可惜她的记忆好像过滤了一样,只有关于儿子的事情记得清,其他的都模模糊糊,颠三倒四的。
建军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得到有效的信息。
一晚上,大家心头都存着事,除了老爷子谁也没有睡好,转天,顶着个黑眼圈起床。
张明岳上班前嘱托苗群群,“看着点这大娘,别让乱走,磕了碰了或是再丢了都不好,还有别让她靠近孩子们,总要防着点,要是下午还没消息,就让建国去派出所问问。”
苗群群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上班去吧。”
张明岳刚走没多久,简严康就开车把赵小菲送了过来。
赵小菲之前来过好几趟,她也是外向开朗的人,跟苗群群处得很不错,尤其喜欢跟三个孩子玩。
这次,她进来顾不得寒暄,直接去了建军他们屋。
她一晚上也没睡好,纯粹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觉得挺好奇的。
大娘见着赵小菲还挺亲切,拉着她的手说话,里里外外又是她儿子的那些事。
看这情况,苗文清特意把赵小菲叫出来,让她跟建军做一样的事情。
赵小菲点头,开始刻意引导大娘说家里的情况。
将近中午,赵小菲满脸疲惫,耸着肩出来,“苗伯伯,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下午三点多钟,这边没有进展,派出所那边也没人来,建军开始心浮气躁。
建国本来要去派出所再问问的,被赵小菲拦住了,“你不用去,我已经跟路伯伯打过电话了,让他们上点心,现在没来人,肯定是还没找到,你去也是白搭。”
一天的功夫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赵小菲没来,只有建军应对着大娘,强哄着大娘午休,他才有空到院子里透透气。
建国随着建军出来,给他递了一根烟。
建军接过来闻了闻,别在耳朵后面,没抽。
“别发愁,咱就当在家休息,反正也逛得差不多了。”建国安慰道。
“能不愁吗?”建军趟靠在椅子上,“听着大娘说她儿子的事我还有点难过,她肯定特别爱自己的儿子,她记得儿子的每一件事。”
“你不用这样,要是问咱妈,她肯定也记得你从小到大的事情。”建国以为建军羡慕人家妈妈。
建军笑笑没告诉建国想歪了,盯着树上的叶子飞舞,慢慢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苗群群听见过去开门。
门外是两位警察,后面跟着一位老先生,“杨建国、杨建军同志在吗?这是那位大娘的家人,过来接她。”
“我妻子还好吗?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收留她。”老先生跨前两步说。
“没事,没啥麻烦的,大娘挺好相处的,”除了黏建军黏得厉害。
苗群群招呼他们进来,看见建国、建军在树下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建国、建军,大娘的家人来接她了。”
“找到她家人了?太好了。”兄弟俩不约而同惊喜地站起来,转头看来人。
老先生一看清建军的面容,蹬蹬后退了两三步,仿佛被雷击中一样,直愣愣地戳在那儿。
建军勾勾嘴角,看这情形又是自己的脸惹出来的,“大爷,您是不是也觉得我跟大娘的儿子很像,您仔细看看,其实不一样的。”
老先生身体晃了晃,如梦初醒,“呃,是呀,是挺像的,我知道你不是他,我妻子人呢?我来接她回家。”
“大娘睡午觉呢,您要不等会儿?”建军说。
“我等着,我等着。”老先生说着话,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建军。
苗群群招呼他们坐下,进屋叫了苗文清,才给倒了水,也坐在旁边听着。
苗文清跟警察还有老先生聊着,慢慢拼出了事情的梗概。
老先生出门奔丧,把生病的妻子托付给邻居照顾,邻居一眼没看住,让大娘翻过墙跑了出来,邻居开始还以为大娘在家呢,晚上吃饭找不到人才反应过来出事了,他们开始在家四周找,找遍了也没找到,这是今天老先生回来,才赶紧去派出所报案。
“我们一听他过来报案,赶紧核对了信息,确定没有错,就领着他直接过来了。”警察同志说。
老先生心有余悸,捂着胸口说,“我知道后真是吓得魂飞魄散呀,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我是医生,在三中心工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帮忙。”
苗文清听着乐了,“这太巧了,那你还是我女婿的同事,我女婿也在三中心上班。”
“还有这事?”老先生也挺惊讶,“那你女婿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呢。”
“他叫张明岳。”苗群群嘴快说了出来。
听着这话,老先生错愕的表情定格在脸上,突然又嗤笑一声,“原来是这个小子。那你们肯定听说过我,我姓郝。”
“啊,您不会就是那个郝主任吧。”苗群群叫了一声。
郝主任点点头,“我就是那个郝主任,张明岳肯定在家里没少抱怨我吧。”
苗群群轻撇嘴,假装理耳根后面的头发,不说话了。
苗文清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不少,只礼貌笑笑,转向警察说话。
独留建国和建军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内情,但不妨碍他们跟着家人的步调走,也不说话了。
顿时场面尴尬了一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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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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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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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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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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