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孩子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酒?大家都劝他也没劝住,跟酒不要钱似的。”李阿姨对钱洪磊中午喝酒喝到吐,有点担心。
钱明德合上书,放在桌子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他这是不能呆在部队心里不舒服,让他喝酒发泄一下也是好的,闷在心里容易出问题。”
“今天我还跟明菲商量去部队探亲呢,得,小磊回来,我还省事了,以后就看他去哪个学校,找个对象,安安稳稳过日子,我这心呢,就落肚子里了。”李阿姨心里挺美,说话语调都轻松。www.xiumb.com
“这可称了你的心。”钱明德躺在床上盖好被,摘下手表放在床头。
李阿姨也上床,盖好被子,“算是称心一半吧,啥时候结婚生子,能留在跟前我就真正称心了。”
“总有这个时候的,现在咱俩岁数都不算大,也不用非得强求孩子留在身边。”钱明德说。
李阿姨侧身对着钱明德,“话是这么说,看看明菲,看看三个孩子,你不羡慕?不想有个大孙子围着你转?反正我羡慕,我想。”
“我也想,可这不是想就能实现的,这得儿子乐意。”钱明德看得很明白。
“这次小磊有两个月的假期,足够了。我去找找袁大姐,她手里可有不少好姑娘的信息,给儿子介绍一下,要是看对眼,去学校前办完事,来年过年说不定我就有孙子抱。”李阿姨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拍拍钱明德的胳膊,“你觉得咋样?”
“我觉得挺好,”钱明德看着李阿姨的脸色,觉得自己必须这么说,为了今天能准时睡觉。
李阿姨已经开始做抱孙子的美梦了,眼光游离,嘴角带笑。
钱明德坐起来探出上半身关灯,灯在李阿姨那边,等着她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哎,你怎么关灯了。”李阿姨从想望中醒过来。
“时间不早,睡吧。”钱明德打了个哈欠,躺好,闭眼睡觉。
李阿姨想想,“也是,大晚上可不就睡觉吗?找袁大姐也得明天,睡觉。”
很快,屋里响起了钱明德微微打呼的声音,李阿姨看他一眼,转过身没一会儿也陷入沉睡。
万籁俱静,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狗叫,瞬间又陷入沉寂。
“啊,老窦,长顺,危险,快闪开,危险,快闪开,啊,老窦,长顺。”
凄惨的喊叫声在夜里响起,就像是平步青雷,把钱明德和李阿姨炸醒了。
李阿姨打开灯,“听听,什么声音?”
“小磊,是小磊在喊,快,看看去。”钱明德说完,下床就往西屋走,李阿姨披上衣服,拿着钱明德的棉衣追他,“穿上衣服,穿上衣服,别冻着。”
两个人走到西屋,推门进来,打开灯,“小磊,你怎么了?”
喊声骤停,钱洪磊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目光如电,警惕地左右看看,当看到自己的爸妈,拍了一下脑门,大口大口喘气,缓解胸中的憋气。
“你这孩子怎么满头大汗,”李阿姨退出去拿了条毛巾进来,给他擦汗,钱洪磊接过毛巾自己擦,头垂在胸口。
李阿姨坐在旁边,轻轻抚着钱洪磊的后背,钱明德也坐在床上,跟钱洪磊面对面。
“小磊,喊得这么大声,你做噩梦了?”钱明德问。
“老钱,你这不是废话吗?没做噩梦能这样,你倒问点有用的呀。”李阿姨不满钱明德的开场白。
“啥是有用的?”钱明德反驳,他又不是后爸,孩子这样他也着急,可着急也得慢慢来呀。
“你起来,”李阿姨把钱明德拽起来,自己跟钱洪磊面对面,“小磊,跟妈说说,咋了?”
钱洪磊就垂着头,一声不吭。
钱明德轻轻拍了钱洪磊的后背,让他放松,“小磊,你梦见什么了?”
钱洪磊还是垂着头,闭口不言。
李阿姨着急了,“到底咋回事,你这孩子吱一声呀,你想急死我。”
“都是机密,有保密条例,不能说。”钱洪磊瓮声瓮气地说。
钱明德无奈地叹口气,“捡能说的跟我们说说吧。”
“我的两个战友,他们都死了,就在我眼前,总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可我却无能为力,真是窝囊。”钱洪磊用力捶了一下床。
“当兵难免有伤亡,从进部队那刻起,你就该有觉悟。”钱明德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不想伤亡落在自己儿子身上。
“我知道,我也有心里准备,他们是我进部队就一直在一起的战友,就倒在我面前,我闭上眼睛就是他们临死前的场景。”钱洪磊声音很小,很悲伤。
“闭上眼睛就有,你总做噩梦呀?”李阿姨关心的是孩子的情况。
“从出事那天开始,只要晚上睡觉,就会梦到当时的情景,他们临死前的画面就像电影一样,一遍一遍在我脑子里回放,忘都忘不掉。”钱洪磊抬头跟李阿姨说。
“你之前执行任务会出现这种情况吗?”钱医生问。
“也会,不过很快能调整过来,可这次我突然胆怯了,退却了,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开始畏惧死亡。”钱洪磊躺回床上,眼睛有点发直,“这次去军校培训,如果我争取,可以不去,可首长问我意见的时候,我默认了,爸,我是不是懦夫。”
“你不是懦夫,你已经比很多人都有勇气,做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钱明德抚了一下钱洪磊的头,“畏惧死亡,珍惜生命是人之常情,你已经为你的理想奋斗过了,就不要有遗憾,你的战友,就留在心里缅怀吧。”
“小磊,妈知道你可能不爱听,可妈还是高兴牺牲的人不是你,你得为我跟你爸想想,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活。”李阿姨抹了抹眼泪说。
钱洪磊闭上眼睛,屋里一片静默,慢慢他的呼吸变得悠长,李阿姨给他盖好被子,招呼钱明德关灯出去。
等开关门声再次响起,本该睡着的钱洪磊重新睁开了眼睛,里面没有一点睡意,他坐起来后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天亮。
对两家来说,今天注定了是个不眠之夜。
苗群群半夜起来给孩子检查被子,掖好被角,挨个儿摸了摸他们的小脸,到子涵的时候发现孩子额头热乎乎的,再摸身上,温度也不低,她赶紧推张明岳,“阿岳,阿岳,快起来,涵涵发烧了。”
张明岳一激灵坐起来,“谁,谁发烧了?”
“涵涵,涵涵发烧了。”苗群群边说边起来开了书房的灯,亮光透进卧房,看得很清楚。
张明岳衣服都没顾上披,抱起涵涵查看他的情况,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孩子怕是肠胃弱,这几天吃的多有点积食导致的发烧,你抱着他,我去拿药。”
子涵递给苗群群,张明岳下地去书房柜子上拿药,家里有两个人在医院工作,常见的药品都有备份,尤其是孩子用的。
把药拿到厨房,张明岳用擀面杖把药碾成药面,兑了温水,端过来喂子涵。
子涵本来就不舒服,在睡觉的时候被打扰,还被灌苦药,张开大嘴哇哇地嚎叫,还手脚并用不让给他嘴里喂药。
苗群群有点抱不住他,张明岳接过孩子,把他固定好,才让苗群群给喂药,子涵的哭声更大了,苗群群只能趁着他倒气的空档把药喂进去。
小子涵不甘心被喂药,嘴巴噗噗地往外吐,他的哭声惊扰了两个姐姐,她们也开始哭嚎起来。
苗群群干着急药没喂进多少,子雅和子琳还哭着喊妈妈,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孩子的哭声惊醒了堂屋的人,钱明菲披着衣服过来敲门,“群群、明岳,孩子怎么了?哭得这么厉害。”
“妈,涵涵发烧了,正给他喂药呢。”苗群群打开门让钱明菲进来。
屋里老爷子和苗文清听着孩子生病了,也披了衣服过来。
钱明菲和苗文清一边一个哄两个小姐妹,老爷子在张明岳旁边逗着子涵,吸引他的注意力,苗群群接着喂药,好不容易把药全部喂进去了,小子涵已经哭得精疲力尽。
等把子涵收拾好,重新哄睡,两个小姐妹也消停不哭,跟着睡着了。
张明岳先劝了老爷子回屋休息,老爷子也知道自己后面帮不上什么忙,顺应回屋休息就不给添乱了。
苗文清和钱明菲本来想跟着一起等,也被张明岳劝着去休息,苗文清觉得两个人照顾一个孩子没问题,就招呼钱明菲一起把子雅和子琳包裹好,抱到他们屋里睡。
张明岳跟苗群群都不敢睡,密切注意子涵的情况,等过了一个多小时,子涵的烧退了,可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怕药效过了发烧反复,张明岳让苗群群去睡,他来看着,苗群群没同意,坚持一起看着,一直到天蒙蒙亮,见子涵没再烧,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钱明菲已经起床开始准备早饭,进来看他们,“涵涵没再烧吧。”
“没再烧,”苗群群小声说,“雅雅和琳琳没闹吧。”
“没有,睡得乖着呢。”钱明菲摸了摸子涵的额头,“温度挺正常的,应该没什么事,我做饭去,一会儿你们吃过饭再补个眠。”
“妈,我跟您一起吧,让阿岳看孩子。”苗群群跟着钱明菲去厨房。
没过多久,老爷子和苗文清都起床来,进屋里看了子涵,知道没再烧,就放心了。
吃过早饭,苗群群搂着子涵睡觉,张明岳去老爷子屋里补眠,刚过八点半,就被老爷子叫起来,他收拾好去卧房看子涵,小家伙正坐在床上和两个姐姐玩,明显不比平常,没精打采的,手上也没有什么力气。
“涵涵什么时候醒的?吃饭了吗?”张明岳问苗群群。
“刚醒没多久,喂他饭不吃,爸说他不吃就别强喂,都积食了,空空肚子。”苗群群说。
“是该这样,什么时候饿了再喂吧。你睡着了吗?”苗群群是跟着子涵一起睡的,想也知道,不会睡得踏实。
“我眯了一会儿,涵涵一动我就醒了,睡不着,等回来再补觉吧。”苗群群说。
张明岳想了想,说:“今天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在家看孩子。”
“这合适吗?”苗群群有点迟疑。
“孩子病了,他们会理解的。你要是挺不住就跟妈说,今天爸在家我也放心,送完人我立马回来。”张明岳嘱托说。
苗群群点头,“你不用管我,在家里怎么都好弄,代我跟他们问好吧,祝他们一路顺风。”
张明岳答应一声,出来又跟苗文清打了招呼,才离开家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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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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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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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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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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