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安慰了她几句,又说这几日会派他出去办事,免得他在宫中惹容常曦不快,末了又劝她,说当初从西灵山回来,是容常曦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要和容景谦和解,要当一个好姐姐,这才过去几日?容常曦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确实不可能再凭借几句撒娇,就轻描淡写地让父皇对容景谦有偏见了。
忙的要死的容景思也来抽空关心了一下她,但容常曦想到苍和猎场的事,心中难免有疙瘩,便装作心情不好,躲在被子里没见他。容景睿也在她去御花园时,让下人推着车,斟酌地劝她不要同景谦置气,容景谦虽不爱说话,但本质十分善良……诸如此类的。
容景谦则确实一直不在宫内,容常曦稍微让人打听了一下,只晓得父皇让他出去调查邓亲王事件的后续了,邓亲王虽苟且偷生,却是狠狠连累了之前的同谋,皇帝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
但如此重要的事,他竟也交给容景谦,说是为了容常曦责罚他,不让他待在宫里,倒不如说是又给了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容常曦总觉得一切都和上一世不同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只是心中越发不安。
但也算因祸得福,容常曦和容景谦毫无意外地闹僵的事情因为传播的太远,反倒也吸引了容景祺的注意,他托人十分做作地给容常曦送了一点治跌打损伤的膏药,仿佛在嘲笑容常曦当初没有听自己的,还想着和容景谦携手作战。
容常曦抓住送药的人问了一通,晓得容景祺的新宅已即将修葺完毕,很快便要搬出去,这几日容景祺都在宫外新宅内,她索性让那人给自己带话,说自己准备了一些好东西可以放在他的新宅内,正好她在宫内闷得慌,会带人将送去他的新宅。
容景祺的新宅就坐落在朱雀街与一个向东的长巷的交界处,占地颇广,虽未完全修缮完毕,但外头看起来已颇为气派,容常曦坐着肩舆,身后跟着两队人,抬着两个大箱子,里头放了她精心从明瑟殿挑选的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精心,她真正喜欢的才舍不得送给容景祺呢。
这容景祺颇会享受,里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颇为奢华,容景祺还沿着整个宅子的回廊挖了个浅浅的沟渠,大概是打算引水做成曲水流觞的感觉,但此时还没有水,
肩舆将她一路往里抬,停在了主屋外,容景祺听见声响走出来,欣喜道:“常曦,你还真来了。”
“那当然。”容常曦笑道,“父皇听说我我来你这儿,才勉强同意让我出宫的呢,且时间有限的很。”
容景祺搓搓手:“这到处都乱糟糟的,连坐也不好坐。”
容常曦道:“我要坐,在昭阳宫里可以一坐一整天,既然都来了,二皇兄陪我到处看看?”
容景祺点头:“自然。”
容景祺在前头走着,一边跟容常曦介绍自己宅子这里是做什么的,那里是做什么的,打算如何修葺,完全是没话找话的行为,但他们两此时正处于充满矛盾,又将要和好的尴尬阶段,何况他们本就不太熟,有话说总好过无话。
东扯西扯了一顿后,容景祺看着容常曦故意贴着白色纱布的额角,道:“伤还没好呢?”
容常曦心说总算进入正题了,她冷哼了一声,道:“被狗咬了,哪能好的这么快。”
容景祺的得意都快忍不住了:“哎,当初我怎么说的来着?”wWW.ΧìǔΜЬ.CǒΜ
容常曦心想你说个屁你,但面上还是很伤心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他如此冥顽不灵。”
“你们这次又是为什么吵起来?”容景祺道,“你们前几日,不是还一同将平良县主弄到西灵山去了吗?”
来了来了,就知道他要兴师问罪。
容常曦立刻道:“二皇兄,你这么说,那也太冤枉人了,我这次和容景谦吵架,恰好就是因为此事。”
容景祺道:“哦?”
“我与平良县主关系向来不错,二皇兄想必是知道的。”容常曦叹了口气,“皇兄你既要娶她,应提早同我商量一下。她其实并不想嫁人,但既然二皇兄开口了,她自是十分乐意的,她能成为我的嫂嫂,我也十分开心,只是不料容景谦那家伙,竟忽然来了这么一手。”
容景祺怀疑道:“你是说,让平良县主代你去西灵山的事,完全是容景谦一个人的主意?这是欺君之罪!”
容常曦倒是很想点头,反正也是事实,她可没收到陈鹤什劳子书信,但若她点头了,恐怕容景祺还会借题发挥,重新求父皇赐婚,她已决定不能把叶潇曼推入火坑,自不能这样害她。
于是容常曦道:“那倒也不是,陈先生确实同我写信,说可以让平良县主代我上山……但此事,我只同景谦一人说过,便是在犹豫,是否要让平良县主去。毕竟这一去就是一两年,山上的环境也不比京城……谁知他急哄哄地就去同父皇说了。”
容景祺冷笑道:“他是也看上平良县主了,却深知若明说,父皇不会将平良县主嫁与她,便来了这么一手……”
容常曦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他想娶平良县主,我可以理解,但她不应当这样做!平良县主已十四了,再去山上耽搁几年,这简直就是为了一己私欲平白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她说的十分夸张,容景祺愣了愣,道:“没错。”
“所以我才去找他,指责他不应如此,可他却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错,除非我能去西灵山,不然平良县主必然要代我去。”容常曦一脸伤心地停住了脚步,“他强词夺理,说只是提前替我汇报给了父皇。”
容景祺思索着,一时间没有接话。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容景祺的后院,那沟渠一路挖到了这里,中间是是一个假山,上头的青苔还未摆放好,周围的花根堆放在假山旁,但若种植下去,花团锦簇,水流潺潺,那沟渠中的水会一路流进假山另一侧的池塘,到了夏日,一定解暑又清幽,容常曦见容景祺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他信了自己的说辞没有,只好做作地夸奖道:“二皇兄这后院真是别有意趣。”
容景祺笑到:“是孟公子为我所想。”
容常曦一愣:“孟俊毅?”
容景祺颔首,容常曦沉默,谁能想到呢,看着老实巴交的孟俊毅其实也并没有她们所想象的那般无趣,他也是有风雅之处的。也不知道容常凝坚决不嫁给他,是幸或不幸……
容景祺像是终于想明白了,道:“照这么说起来,你还算是为了我,才同容景谦吵的?”
容常曦摇头:“倒也不能这么说,你也知道,我和他本就不对付,自我回宫后,虽然我一直想要同他拉近关系,可他非但不领情,还得寸进尺……我实在是忍受不了!”
容景祺呵呵一笑:“常曦,你就是太过天真。”
容常曦伤神地道:“通过这件事,能彻底看清楚一个人,倒也算是有失有得,唯一让我记挂的,却是平良县主。前些日子我将她叫来宫中,她同我说,自己并不想去西灵山……为此我还去找了三皇兄一趟,他却也一点法子都没有。”
“老三?”容景祺凉凉道,“你指望他有什么用,他现在忙着同姚家女打情骂俏,哪有时间顾得上这些小事。”
容常曦这下是真的意外了:“什么?”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容景祺笑着摇头,“姚家说起来,也是元皇后的娘家,你怎的与你舅舅他们一点儿也不亲呢?”
容常曦不语。
这件事说起来,还要怪皇后。
姚家家世显赫,姚老在世时,为镇远大将军、荣禄大夫,有两子一女,女儿入宫为后,大儿子姚泓如今是太傅兼正留守都督指挥使,二儿子则是姚筱音的父亲姚蕴,为建极殿大学士、定奉大夫,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可惜容常曦的外公在她出生那年就病逝,皇后大悲,以至于生容常曦的时候也险些难产,后虽顺利诞下容常曦,身体却一直不好,到容常曦四岁时便突发急症,不治而亡。
而姚泓老来才得两子,现在也才一个四岁一个一岁,姚蕴更是只有姚筱音这一个女儿,姚家早已大不如前。
幼年时,皇后便从来不让容常曦同姚家人见面,容常曦问了,她便敷衍地说你没必要见,死前也从未交代和吩咐让姚家之人帮忙照看容常曦,姚家女眷来过几次,容常曦看着也不喜欢,丝毫没有他们是自己亲戚的感觉,只觉得厌烦。
赵嬷嬷和张公公从前是一直伺候皇后的,偏生皇后生容常曦的那一年赵嬷嬷染了病,被暂时离宫免得传染给皇后,来伺候她的人便是姚家来的郭嬷嬷,但皇后似乎并不喜爱那位郭嬷嬷,容常曦一出来,她就将郭嬷嬷给打发走了,赵嬷嬷也得以回宫。
赵嬷嬷入宫后,皇后也告诉赵嬷嬷,尽量让容常曦与姚家人不要往来,甚至赵嬷嬷与张公公在皇后死去后,悄然告诉过容常曦——只有不受圣上宠爱的人,才会需要和母亲家那边关系密切,她看起来孤立无援,不同姚家来往过密,父皇才会加倍宠爱她。
与此同时,姚家人似乎对容常曦也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两位舅舅,她从小到大只见过三五面,且他们待容常曦,也都是一板一眼,没有丝毫温馨之感。
于是久而久之,她与姚家还真没什么往来,后来姚筱音长大,不放弃地想要同容常曦拉近关系,却只是让容常曦更加讨厌她和姚家罢了。
容景祺道:“姚家前几日出了些事,三皇兄帮忙上上下下地打点呢,当然顾不上你了。”
容常曦想到容景思信誓旦旦地说他不喜欢姚筱音,不免有些心灰,可又想到容景祺这家伙说的话毫无可信度,便也懒得再去想,只道:“是啊,一夜之间我才发现,出了这样的事,我竟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所以才想到我了?”容景祺一晒,走近一些,“可惜,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主意……”
“我有个主意。”容常曦道,“我去。”
容景祺惊讶地道:“你当真愿意?”
“嗯,我已经待过三年了,再去两年也无所谓。何况我是公主,不用担心嫁人之事……这样一来,二皇兄便可以如愿以偿,将平良县主娶回来了,不是么?”容常曦笑着道。
容景祺怀疑地道:“常曦要帮我,我自然很感动,但想必,这忙,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帮的吧?”
容常曦笑了笑,道:“二皇兄,瞧你说的……不过我确实有所求。父皇因为你没能求娶平良县主,故而要将邓亲王的猎场和牧马场给你,对吧?”
容景祺一愣,警惕地道:“常曦,你又不爱打猎——”
“二皇兄放心,我不是想将其据为己有,只是你既然能娶到平良县主,那么这猎场按道理,就不该给你。”
容景祺脸色极难看:“哦?那应该给谁?”
“谁也不给。”容常曦道,“边塞战争越发频繁,二皇兄若以此为由,主动将猎场与牧马场上交,改为兵营,想必朝臣们一定交口称赞,百姓若知道了,也会夸赞二皇兄为国分忧,是个不可多得的英明皇子。”
容景祺微怔,沉默着没有说话,容常曦知道他是心动了,走近两步,道:“二皇兄,三皇兄与容景谦如今都小有作为,而你明明勤勤恳恳,天资也高,奈何一直没能找到适合的机会出头。若你能将牧场归还,父皇想必也会十分欣慰,平良县主定也会极其崇拜你这个未来夫君。”
呵呵,等他放话归还以后,容常曦有一百种方法把自己弄成苟延残喘的模样,到时候叶潇曼还是得上山,但容景祺的话却是收不回去了。
容景祺低声说了几句话,容常曦听不清楚,凑近了一点:“什么?”
她刚凑近,便忽然感觉脖颈后微微一痛,容常曦茫然地摸了摸后脖颈,脑袋忽然一阵阵发昏,容景祺仍是那副有话要说的模样,眼神中却多了一丝讥讽,容常曦瞪大眼睛,想大声将身后不远处的尤笑和一堆侍卫给喊过来,奈何张嘴喊出来的“尤笑”连自己都听不清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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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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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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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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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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