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常曦尚来不及反应,华君远便伸手搂住容常曦的肩膀,将她圈在怀中,再一扯自己身上的白色云纹大氅,将她盖住,让她的身形藏匿在自己的大氅之下,外头传来人接连倒地的声音,但容常曦听不太清,她被大氅以及华君远给完全包裹住了,脑袋就靠在华君远的胸膛上,华君远这时候已经很高了,身材也极好,不像容景谦过分纤瘦看起来病恹恹的,更不像那几个大汉壮到能流油,而是恰到好处的。
他这个人本身就是恰到好处的。
华君远怎么会来?他不是才买下柳素吗?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同柳素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吗?怎么此刻就如神仙一般地找到自己,救下了自己呢?
一炷香以前她还在心里痛骂华君远这个罪魁祸首,恨不得他和柳素一同被一把火烧了干净,此时此刻那把火烧到了她心中来,将她的恨和责怪烧的一干二净,只留下袅袅黑烟,熏的她双目生痛。
她原本已经哭不出来了,这时候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华君远搂着她,往外走了几步,低声说:“抬脚。”
容常曦才发现这里有个马车,她抬脚,两人保持着这个有点古怪的姿势上了马车,车帘一放下,华君远立刻解了大氅,盖在她身上,自己退后一些,单膝跪下,对着容常曦抱拳:“人多嘴杂,公主走失一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微臣方出此下策,还望公主责罚。”
那大氅还带着一点华君远身上淡淡的松柏香,容常曦微微从大氅里探了个脑袋出来,她想说,没有关系,自己绝不会责罚他,却看见了角落里还坐着个容景谦,他还是那身深色袍子,手肘架在窗沿,有些困倦地望着前方。琇書蛧
容常曦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她彻底失态了,以至于当着华君远的面,她就指着容景谦怒道:“容景谦!!!”
容景谦这才淡淡地朝她投去一瞥。
“你竟敢……”
容常曦想说,你竟敢把我一个人丢在青楼里,可话到嘴边,她也终于冷静下来,想起华君远还在旁边,这话是绝不能说的,那她能说什么?
她什么也不能说,对容景谦的一肚子怒火也根本不能发泄。
华君远有些疑惑似地回头看了一眼容景谦,又对容常曦说:“殿下,你与景谦走散后,他立刻找我来寻你……”
“不必说了。”容景谦在华君远身侧也单膝跪下,狭小的车厢内两个少年挤在一块,都对着容常曦,“这次是我不对,请皇姐责罚。”
什么愤怒,悲伤,开心,五味陈杂……全没了。
容常曦死死盯着容景谦,只觉得一口血梗在喉头,恨不得喷他一脸。
“你们都坐起来。”容常曦轻声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惊异于自己的冷静,虽然这份冷静完全是装出来的,但是至少她还能装,她长大了,这个夜晚,她意识到自己的成长,虽然是被某个人逼的。
容景谦和华君远对视一眼,容景谦点头,两人起身,容常曦坐在北面,他们一西一东地坐下,容常曦深深地吸了口气,千言万语,却只是说:“今天的事情……”
“只有我们晓得。”
华君远心领神会,安慰她。
容常曦捏着手里的大氅,抬头去看华君远,他眉目依旧俊朗,神色温和,容常曦说:“今天,多谢你。否则我只怕……”
她说不下去,微微发起抖来,华君远蹙眉道:“殿下怎么会撞上那群人?”
容常曦很委屈地将玉镯子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华君远恍然道:“方才太仓促,不知此事,否则应该将玉镯子替公主讯回来。”
“一个镯子,没了就没了。”容常曦往后一靠,眼皮子慢慢耷拉下来,“本宫只是觉得,好心没好报,实在可恶。”
她这一天的情绪起伏都是大开大合,还流了人生中最多的眼泪,此时终于安全,也顾不上自己与华君远在一辆车内了,其实她是很想套套话,问问柳素去哪里了,但实在没那个精力,倚着车厢,盖着大氅双目一合便睡了过去。
华君远看了一会儿,低声对容景谦道:“殿下似是睡着了。”
容景谦颔首,华君远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景谦不语,华君远晓得他的性格,倒也不追问,只说:“你既带她偷溜出华府,就该将人全须全尾地带回去,即便公主性子冲了些,那也是你皇姐。况且,若她真出了什么事,你如何向圣上交代?”
“出不了事。”容景谦冷静地说,“祸害遗千年。”
很少能见容景谦这种刻薄的样子,华君远有些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他看了一眼那边脸上还带着泪痕睡的昏沉的小公主,道:“殿下心是善的,否则也不会给那小贩玉镯子。”
“她哪有善恶之分,全凭自己喜恶。”容景谦给自己的这个皇姐下了个定论,“辰元动念了?”
华君远对他微微一笑,意思是请你停止胡说八道。
容景谦瞥一眼容常曦:“那便小心一些。强抢民男这种事,她做的出来。”
***
第二日,容常曦跟着容景谦回宫,她本应该逼问容景谦是不是打算害自己,可一晚上过去,她也冷静了不少,知道容景谦若是要害死自己,就不会找华君远来救自己,他大可以继续拖延时间。何况,这件事确实无人知晓,那么自己如果出事了,带自己出宫的容景谦必然也活不成,他再恨自己,也不至于以命换命。
容常曦发现自己真是半点也搞不动容景谦这个人的想法,以至于出宫时,她还对容景谦嫌恶的要死,一句话也不同他说,而入宫时,她不同他说话,却是不敢。
至于那些之前想过的要告御状的事情,更是不了了之,这件事她没同任何人提起过,任谁都以为她只是在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出宫,在华府歇息了一夜,谁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只有容景兴等人发现她似乎不再主动为难容景谦,听到他的名字,只是微微皱眉,却不会跟着再多说什么,甚至,在宫中碰上了,容景谦行礼,她不像以前一般奚落两句才走,而是点点头,快步离开。
这段时间,她与容景谦的关系,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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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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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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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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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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