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北朝纪事>90.空无一人
  大白天的,哪有什么循例!

  于瑾回头瞧了一眼嘉语,嘉语割腰带到紧要关头,脸色尤为难看,于瑾只当她是害怕,又听得外间敲门不绝,披了衣裳出来,随手推了屏风到嘉语面前,堪堪挡住人。再握刀到门后,心想只要对方有个什么不对,就先一刀劈了再说!

  他对自己的刀法甚为自信,只要不是朝廷出动精锐,大队围攻。丢下元三娘,他要只身以逃总是问题不大。这样想着,左手猛地拉开门栓,门一开,竟是光芒万丈,刺得眼睛一时都睁不开来。不由自主就退了一步。

  到底将门出身,打小锤炼的武艺,这一步之间,右手长刀已经本能地迎风斩去,却斩了个空!

  这一惊非同小可,于瑾反应也快,不思伤敌,先顾保命,蹬蹬蹬连退了有三四步,方才看清楚,方才刺到眼睛的,是长长一条火舌——那原是他在洛阳常见的炫目戏,炫目艺人口中含酒,一口喷出去,火烧连绵,能长致数丈,这时候已经快要烧尽了,落在地上,不过是一滩水。

  面前空无一人。

  没有粗声粗气说话的男子,也不见了殷勤狡猾的杂役二人组。

  于瑾忙忙奔回屋去,一脚踹开屏风——果然,屏风后也已经空无一人。

  半开的窗,被割断的腰带,一截钩在屋里,一截垂在窗外,凹成箭头的形状,怎么看,都像是嘲弄。于瑾怒极攻心,胡乱套上衣裳,从窗口跳出去——原就在二楼,元三娘都敢跳,他有什么不敢。

  然而客栈外车来车往,人流不息,又哪里有元三娘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谓度日如年,嘉语眼下就是这个感觉。她在等,等于瑾回来,等他再离开。

  也不敢探头,侧耳听时,悄无声息。

  萧阮没有给她打过招呼,也没有任何暗示,全凭默契行事。她如今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又将会发生什么,只是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钻进了床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手里还紧攥着刀片。

  她提醒自己一刻也不可以懈怠,但是连日奔波,连日提心吊胆,这时候枯燥而无聊的等候,多少有些昏昏欲睡。ωωω.χΙυΜЬ.Cǒm

  “三娘、三娘……”萧阮的声音,嘉语觉得自己两个耳朵都竖起来了:“我在这里。”

  那床甚矮,矮得让人很难想象竟然能容得下人。

  萧阮半是惊讶,半是好笑,弯身去,果然看见嘉语趴在地上,手足贴地,像只大王八。唯有眼睛贼亮,亮得像天上的星子,亮晶晶地看着他,喜悦也亮晶晶的,从星星里溢出来。一时笑道:“亏得你……我当你会躲在屏风后呢。”

  一面说,一面拉她出来。

  嘉语原想说“屏风后哪里藏得住人”,但见他眉目焦灼,也就忍住了。萧阮也不与她多话,拉她走到门口,先探头去看一眼,然后推开隔壁——那门竟没有上锁,到进屋,闭了门,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灰头土脸,一个汗流浃背,忍不住相对而笑,萧阮说:“总算……”

  嘉语抿嘴一笑。

  屋中忽然就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之前有很多的话,都找不到机会。如今……却又无话可说了。

  难不成要问“杂役是你安排的吗?”当然是;根本无须解释,没有之前送热水浴桶松懈于瑾的警惕心,就没有之后的顺理成章;至于“怎么会想到送热水浴桶?”那更容易解释了,萧阮是含着金匙出生,于瑾何尝不是?长途跋涉之后于瑾最无法拒绝什么,萧阮能猜中,有什么稀奇?

  忽听他问:“……饿不饿?”

  嘉语:……

  之前不觉得,到这句话提醒,才记起早上到这会儿水米未进。人紧张的时候,往往连饥饿都会忘记。

  萧阮看她这神色,连回答都不必等,从怀中掏出胡饼。嘉语是万万想不到,萧阮这样的贵公子,会把胡饼藏在怀中,一时怔忪,却听到他言语中的歉意:“……已经冷了,仓促找不到像样的……”

  嘉语接在手里,尚有余温,忽问:“你吃过了吗?”

  萧阮张了张嘴,没有出声,面上表情真是精彩纷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记。

  就像他不明白之先于瑾支开他,留下她,他明知道不必担心,于瑾不敢把她怎么样,但是心里头还这样慌乱:谁知道他会做什么,那个疯子,他没了家,没了亲人,就没了顾忌……那样危险的一个人物,他怎么可以把她留给他。

  万一……

  万一呢……

  解掉一个万一,又来一个万一,他自忖聪明,却放不开这一万个茫然若失。

  也许是一路同生共死的缘故?应该是,自然是,毫无疑问是。

  自他受伤,她为他求药,然后双双落在于瑾手里,之后一路相依为命,他几次高热,昏迷不醒,她喂他水,喂他药,半夜里伸手试他鼻息,大约是怕他死。

  她怕他死,他怕她走。

  他总觉得没准什么时候,她会看穿他的真面目,知道之前种种,是他一手设计,她会恨死了他;没准什么时候,她会丢下他,他睁开眼睛,全世界都已经弃他而去,就只剩下他一个,在荒郊野外,垂垂等死。

  他心里一直……都有这样的恐惧。

  那大约是……在金陵留下的阴影。离他而去的人太多,为他而死的人也太多,多到足以把年少稚嫩的心磨得老茧重重,那些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鲜血,背叛,也只有在午夜梦回,才依稀得见。

  你尝过那种感觉么,你总以为会是被抛下被放弃被辜负被背叛的那个,但是不,她在,她一直都在。

  萧阮微叹了口气。

  嘉语“滋拉”一下撕开包裹的荷叶,胡饼出炉已久,已经不脆了,反而生出韧劲。费了老大力气才勉强一分为二,仍是一半大,一半小,嘉语把大的那半塞给萧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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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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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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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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