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谎中心这群人,虽然年龄跨度大,但许是从事职业的关系,大家的三观都比较一致,所以相处起来舒服自然。跟他们在一起,韩轩也不自觉放松起来,有一瞬间竟然还动摇了,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减少一些对人际交往的抗拒。xiumb.com
“切歌,切歌!下一首,我的!”
霓虹灯闪烁的昏暗包厢里,一群已然微醺的人唱嗨了,几乎每一首都是大合唱,小张和李哥已经花枝乱颤地跑到大屏幕两边伴舞了。
方主任的一首《老男孩》终于唱完,他在点唱机上找到暂停键,拿着麦克风问,“下面这首歌是不是嘉月点的?是的话,我们就一起去趟洗手间吧……”
什么意思!刚才点歌的时候,她说不唱,是他们一起鼓励她要勇敢面对音乐这道难题的,现在他们却又纷纷做出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厚道!
“谁都不能去!”蹭得从沙发上跳起,酒精作祟,她差点一个踉跄扑到包厢的茶几上,幸好天生平衡感比较强,扑腾几下胳膊,她又站直了身子。大跨步冲上前,林嘉月抢到麦克风,然后用身子把门一堵,放大话说,“今天我保证不跑调!”
所有人都保持怀疑态度,只有韩轩表情懵懵的,毕竟他没见识过林嘉月的五音不全。
不过,林嘉月今天还真没吹牛,因为她选的这首歌,想跑调儿都没调可跑……
“一人,我饮酒醉,醉把了佳人成双对,两眼,是独相随,只求了他日能双归,娇女,我轻扶琴,燕嬉,我紫竹林,痴情红颜,心甘情愿,千里把那个圣君寻!”
带感洗脑的节奏,像火箭助推器,把今晚的K歌气氛带上了巅峰。
在炒热K歌气氛上,林嘉月还是第一次当功臣。
一曲罢了,她发现自己刚才的座位已经被别人给霸占了,有空的地方就只有沙发最右边的韩轩那儿。
酒量实在一般,林嘉月的世界已经开始天旋地转,也不管挨着谁了,能坐下就行。一屁股蹲到那,她有种飞机降落在地的踏实感。后面几首歌都是抒情的,缓慢柔和的节奏像母亲轻抚婴儿的双手,听着听着,她竟眼皮越来越沉呼呼大睡。
包房的预定时间已到,今晚的聚会终于拉上帷幕。十几个人走得只剩下三个,方主任哭笑不得地叫林嘉月醒觉,可她却像个懒床的孩子一样使性子,在沙发上拧来拧去哼哼唧唧。
“这孩子……”见叫不醒她,方主任一脸无奈,只好拜托韩轩,“韩老师,你看,平时总是嘉月接送你,要不今天你也送她回家一次。虽然她已经醉成了这样,但我们大家都相信你的人品!”
“……好。”韩轩虽觉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下来。
在方主任的帮助下,林嘉月被放到了他的后背上。人生第一次,跟一个女人贴得这么近……韩轩各种不自在,就像被框在了一个空间狭小的画框里。
令他如此的主要原因是……某人的女性第二特征。林嘉月也是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女人呢。
出了KTV,方主任又帮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便跟自己的代驾司机一起离开。
当韩轩把林嘉月的小腿抬进车里,他这才想起自己忘记问她的住址了。校职工宿舍,他知道,但是几栋几层?
“林嘉月。”他推了下身边的熟睡的人。
她却只是不耐烦地哼唧两声,然后把头一转继续睡。
两人的运气也不怎么好,这种情况下偏偏遇到个没有耐心烦儿的司机。司机在内后视镜里睨他们,语气不太友好地问,“到底上哪儿?”
“……”韩轩瞄眼越睡越死的林嘉月,果断放弃,转而报上自己家的地址。
车子驶动,他闭上眼睛,黒暗中腹诽,他也信得过自己的人品。才说罢,林嘉月的脑袋就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某人正气凛然,伸出右手食指,将她沉甸甸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推了出去。
******
林嘉月睡觉还算老实,将她丢进卧室后一直没闹出什么动静。
夜已深,窗外深邃的天空中,无月无星,天地一片混沌。
通火通明的书房里,韩轩还无睡意,他的书桌上放着之前从李队那里拿回的连环凶杀案卷宗。
吴军,1972年出生,六岁时生父意外死亡,生母左倩带其改嫁,继父叶安是位工程师,一表人才工作体面,还是头婚。在当时那个年代,二婚带孩子的女人几乎没人愿意要,所以叶安与左倩结婚时,叶安的朋友都觉得不值,认为以他的条件明明可以找个更好的。更叫人大跌眼镜的是,两人结婚三年后,左倩跟人私奔了,把自己和前夫的孩子留给了叶安。在外人看来,叶安应该把吴军赶出家门,但叶安没有,他把吴军当成自己的孩子,一直未婚,将他抚养到十七岁。吴军十七那年,叶安因犯心脏病突然离世。在外人看,叶安是个老实人大好人,而吴军跟他亲妈一样没良心。叶安出殡那天,吴军一滴眼泪都没掉。
卷宗记录,吴军第一次犯案是在1998年,八年里一共作案七起,受害人均为男性,他们职业不同年龄不同,唯一相同的……他们都有一个特殊的身份,继父。所以,当时坊间将吴军称之为继父杀手。他的罪案目标较特殊,作案手法残忍,犯罪现场富有仪式感,每一次他在扼杀受害人后,都会将其双手双脚砍下,捆成一束绑在受害人的背后,然后将受害者摆出下跪的姿势,取负荆请罪之意。
除此之外,每次行凶,吴军都会将房间里的空调打开,调至16度。而且,他喜欢收集死者继子的物品作为纪念品,不分贵贱。
叮咚。
身侧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一声提示音,将手中的卷宗放下,韩轩转头看向电脑屏幕,上面跳出了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老朋友
时间:2016年4月23日(星期六)?00:28
收件人:韩轩
邮件内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文字最后,是一个恶魔狞笑的表情。
******
清晨的光从窗帘缝隙中挤入,温柔地吻上林嘉月的双眼,弯弯的睫毛颤动几下,像童话里的睡美人一样睁开,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了好一阵子,她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家的屋顶好像跟现在这个不太一样!
猛然坐起,她环视四周,惊觉,果然不是在自己家里!不过,这房间她也来过,是韩轩的。又拧眉愣了几秒,她把昨晚聚会的事情回忆个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红是因为惭愧,没能继承自己老妈的好酒量,白是因为尴尬,自己竟然被韩轩捡回家了,他们昨天还在运动会上吵了嘴。
虽然她现在还对韩轩的小题大做有所不满,但对于他的人品,她还是比较信任的。况且证据摆在这儿呢,她身上的衣服一件没少,甚至连鞋都没被脱掉。
竖耳倾听,卧室外鸦雀无声,韩轩似乎还没有醒。林嘉月摸索身上的口袋,没能找到自己的手机。于是,轻悄悄地下床,她像个小贼一样小心翼翼拧动门把手,从门缝里探头出去。客厅没人,书房的门虚掩着,她猜韩轩在里面。
踮脚到书房门口,她一眼睁一眼闭像只猫头鹰一样朝里面瞄,竟然猜错了,里面也没人。
“他上哪去了?”自言自语,林嘉月正要转身去找自己的手机时,书桌上被一本杂志遮挡一半的卷宗闯入她的视野。
出于好奇,她把小贼做派贯彻到底了。溜进书房,林嘉月将那本杂志拿开,然后翻开了有一些年头的卷宗。
“继父杀手吴军?”林嘉月拧眉,脸上露出纳闷的神色。
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林嘉月十五岁,正在头悬梁锥刺股地准备着人生中第一次的升学考试。当时他的通缉令登遍了所有的报刊杂志,而且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但可惜的是警方还是没能抓到他。近些年来,她也在网上看到过几个关于吴军的传闻,有人说他偷渡到了国外被人枪杀,也有人说他隐居到了深山里成了野人,甚至还有人说他出了家每天吃斋念佛洗脱过往罪孽……后经辟谣,这些全都是假的,吴军的下落至今还是个迷,不知生死。
“咔嚓。”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
林嘉月被吓了一身的汗,赶紧将书桌上的东西恢复原位,一溜小跑从书房跑到卧室,假装自己猜刚刚睡醒。
“韩老师,果然名不虚传啊!”卢楠的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与敬仰,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卢楠?林嘉月蓦地推门而出,眉头拧着,冲他喊话,“你怎么在这儿?”
一见蓬头散发的林嘉月,卢楠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帮她整理道,“你看看你,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注意下形象!别用这副埋汰样玷污了我们韩老师的眼啊!”
“我……”呸字被她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毕竟是在别人家,收敛一点的好。负气地将卢楠推开,林嘉月狠狠白了他一眼。
自知有罪,卢楠立刻卖萌求原谅,讨好的笑容比油炸糕还叫人觉得油腻。“嘉月,别生我气了!我那天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骗你的……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什么仙女女神的,统统一边去,我就只认我们家嘉月,她让我干嘛我干嘛!”
林嘉月鄙夷地开口,“她让你现在去楼下裸奔!”
“真的吗,我们嘉月怎么会忍心让我被外面的那些大妈吃豆腐!”
“切,你少看不起大妈,她们的眼光高着呢!”
“别呀,给我点面子,你看,韩老师看着我们呢!”
立在门前的韩轩确实一直在看他们,难怪上次他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原来两个人是从小长大的发小,亲密得像家人一样。
今早被林嘉月的手机振醒,本不想接听她的电话,但对方一直打来,无奈他才接通了电话,然后就被卢楠一顿咆哮问话,终于得到机会自报家门后,卢楠的态度发生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还说要来接林嘉月,顺便见见自己,于是韩轩就把地址告诉了他。
刚才他到了小区却找不到这栋楼,韩轩便下去接他,一同上楼时,他给他做了一个详细的自我介绍,林嘉月的发小,健身教练,从第一次听说他就很想跟他见一面。
另外,卢楠还问了韩轩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韩轩当时有些无奈,因为就算是对行为和心理毫无研究的人,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我和她,什么也没发生。”
******
福山小区,洛州市较早开发的大型片区,交通便利,布局合理,几十年下来,已经发展成本市人口最多的住居社区。
因为繁华热闹,有越来越多的人不介意旧房没电梯,愿意搬到这边来居住,所以福山小区出租房的月租越长越高,一年就涨了近五百块。
小区七号楼一单元301室的房客是一名单身女子,房东多次来催涨房租,女子都躲在屋里不出声,假装没在家,这种逃避问题的态度终于将房东惹恼了。今天,房东叫着开锁公司的人一起来了。
“小果,你在不在?在的话就开门,咱别耍赖啊!”
“你这样可真没意思,赶紧开门!”
“果玉!你再不开门,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了!我今天可是带了开锁的师父一块来的!”
房东拍门拍得都快把手拍肿了,屋里的房客还是没来开门。
既然她这么绝,房东也就不再客气。“师傅,开锁!”
一个防盗门,师傅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给撬开。这一开不要紧,房东和开锁师傅都被门内的画面给吓呆了,寒毛竖立,险些瘫坐在地。
安静整洁的客厅里开着空调,室内温度异常的低,空气中散发着血腥和酒气。正对大门的角落里,颜面青紫两眼血红的果玉像是思过一样,在一片暗红血泊里面壁而跪,她的双手双脚被人砍断,血肉模糊的四处创口像四张鬼怪的血盆大口,狰狞得长着,发出来自地狱的哭嚎……被砍掉的手脚还被扎成了一捆,背在了她的身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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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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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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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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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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