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奴婢请求主子的?
自己还是在倾羽宫和林宅待久了,忘记了尊卑有别,其中有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然而,期期却忽然听见三皇子低声却有力道:“嗯。”
是同意了?看来三皇子也没那么可怕嘛!
心中欢喜,小姑娘一时半会就找不到北了。
如果每天都能听他弹琴,这不就是等于很快能拉进距离,等于能借机办很多事,等于解除联盟指日可待……
“你很开心?”
姜斯羽忽然打断期期的思索,开口时又带了点质问和不悦的语气。
好在期期已经摸清楚了他的性子,只要身旁的人高兴,他就指定不乐意。
于是期期便赶紧摇手,“不是不是。”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想弥补又找不到话,只得眼睁睁瞧着对方的表情渐渐冷下去。
小姑娘心里焦急,好不容易哄好了这尊大佛,怎么又被自己的嘴给赔进去了。
“那个。”期期试着靠近些,见姜斯羽暂时没有反感才敢继续走近,“三皇子,您的眼疾是天生的吗?”
一时的开心总是能麻痹期期察觉危险的能力,说话后,她才发觉这话比方才还要过分。
果然,姜斯羽本就不带着任何表情的脸瞬间沉了下去,若不是那双眼是看不见无法聚焦的,期期几乎有种从其中看见了恼怒的错觉。
少年的指尖抚摸了一下眼角,修长的手指摁上洁白得近乎病态的皮肤,一瞬间惹得人心疼。
眼尾是淡红色的,少年似乎有些生气了。
与其说是在抚摸,不如说是在遮挡伤疤。
面上的伤痕能遮挡,那心里的呢?Χiυmъ.cοΜ
这处残疾,是他显而易见的伤口,是他久居深宫的原因,是他受人冷眼的根源,生来便是,以后也是,这是他天生便背负的重担。
“生来便是。”
姜斯羽冷厉了声线,却出人意料地回答了期期的问题。
周围本就潮湿的空气似乎又冷冽了几分,强劲的冷风刮过,月白色衣衫的少年衣袂飘飘,恍惚间若因受伤而坠入凡间的天仙,惹得人心尖疼。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只是他第一次在二人之间打破沉默,手指放下来,期期瞧见他的眼窝下涌起了一片悲愁的红色,声音是在自嘲,面上的表情却不会骗人。
期期心中抽动了一下,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拍着胸脯道:“三皇子放心,我会努力治好你的眼睛的!”
姜斯羽在心中不屑地轻笑一声。
这句话他从小听到大,他的父皇说过,他的母妃说过,甚至身边的下人也说过,但是承诺就是这样,一二再再而三地说反而没有任何说服力了。
直到不堪重负住进这偏僻的倾羽宫,他都未能窥见一丝光亮。
天资聪颖又怎样?
他是个瞎子,只此一点,他便可以成为众皇子中人人欺辱的对象,他知道,那些文武百官,兄弟手足,面上是客客气气的,心中还是唾弃的。
与生俱来的伤口让他变得自卑敏感,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应付那些虚伪的兄长臣子,只得躲进这绿林中,才能得到些喘息的机会。
没人能治好他的眼睛,这个事实早在许多年前他就认清了,无论对方多么信誓旦旦,放下了多么千金的豪言壮语,他的眼睛都是没有办法的。
也许到死前,他都没有办法看见那撒在身上便让人觉得温暖的日光是什么样的颜色,那触碰到手指格外温暖能不断生长的花草又是什么模样。
他的生命出生开始就是一片虚无的黑色。
“你又不是郎中。”
姜斯羽开口时带了些嘲讽,“就是你现在开始学医也未必能有法子。”
这时,忽然一侍女匆匆过来,还未走近,期期就闻见空气中多了丝一言难尽的苦气,走近了,才见那侍女手上果然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
“三皇子,”对方低垂着眉眼,下巴几乎抵在胸口,“药熬好了,您趁热喝吧。”
期期回首,正好瞧见姜斯羽眉间抽了抽,面露抵触之意,下一刻,他便让那侍女搁下药先回去,对方马上照办。
只是,侍女离开许久,姜斯羽也未有半分准备喝药的趋势。
“三皇子,”期期瞧出他的心思,“您是不是不喜欢每日都喝药啊?”
姜斯羽长眉一拧,有些不悦,“这药对我眼疾有好处,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本王便将你赶出去。”
见他嘴硬不承认,期期便嘀嘀咕咕道:“那药看起啦就苦,您每日都喝,难怪心里也是苦苦的。”
少年眉间拧得更紧,像是要发怒,期期却忽然惊呼一声,“有了!”
随后便不顾庭院中的三皇子,匆匆跑到外面,少年不知她又要做什么,只知她无缘无故不说告退便离开,心中更是不悦。
不一会,他又听得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是期期回来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能分辨出小姑娘的声响了。
走近之后,他又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甜蜜的气息,半晌,他才意识到那是期期手中的东西发出来的。
“这是蜜饯,可甜了。”
期期热心地介绍,还在姜斯羽面前倒了一半,她知道这人讲究,还特意拿了个碟子给他装着。
“您喝完了药可以吃点,这样就不会那么苦了。”
嗅到那阵暖呼呼的甜味,姜斯羽有些动容,开口时却依旧冷硬,“我不需要。”
他贵为皇子,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才不会对这样做工粗糙的甜品动心。
“好吃的,”期期倒是不嫌弃,往自己嘴里丢了几颗,颇像是在跟少年讲解食用方法,“不像你们宫中的东西吃起来那么麻烦,都不用洗的,我可是偷偷做的呢,要是被同屋的姐姐们发现了早就没你份了。”
说话又不知轻重起来,姜斯羽眉间拧拧,竟破天荒对那碟子里的蜜饯生了点兴趣。
听了期期叽叽喳喳好一会,他才不自然地伸手,送了一颗蜜饯进嘴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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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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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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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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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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