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双肩一垮,方才难看的脸色终于染上了点温和,恢复了往日的色彩,“你上哪去了?三皇子正四处找你呢!”
内侍是个话多的,与侍女们关系一向交好,期期来的第一天便认识了他。
三皇子身边很少有别人,即使是内侍也不过是挂个名头,实则只是比宫女们见到他的概率大些,负责传话和跑腿之类的事务罢了。
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视线落到那冒着热气的碟子上,“你端的这是什么?”
不等期期回答,他又赶紧招呼她一道走,“算了算了,赶紧去见三皇子吧,他找你半天了。”
期期心头虽疑惑,却也跟着老老实实地走。
见内侍如此仓皇的模样,她心头又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三皇子?找她?
为什么?
许是太过着急,内侍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也没讲清楚三皇子为何找她。
说起来,他也不是很清楚,姜斯羽一向不爱与人探讨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他的母亲云贵妃揣测不出来,也无从知晓,身边的侍从就更是不知道了。
因此当期期端着那碟桃花糕与内侍一路脚步匆匆抵达三皇子屋外时,内侍只是提醒她小心说话,至于原由,没有提及半分。
说完,他便像是害怕被波及到一样匆匆离开。
期期心头好生疑惑,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敲门。
“进来。”
是三皇子的声音,听起来便像是压抑着愠怒,是不妙的前兆。
奈何自己是侍女,得听吩咐。
心下一横,期期咬咬牙,推门进去,屋中瞬间灌进来一股冷风,裹挟着潮湿的空气,将屋中央桌案上的书籍吹得翻了好几页。
意识到自己一进来就惹祸,期期赶紧将门关上。
隔绝了外边的天光,屋内更是昏暗,三皇子眼盲,自然是不掌灯的,因此整间屋子都是暗沉沉的,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是阻碍行动。
期期适应了好一会才看见三皇子竟然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站着。
他一袭白衣,身量极长,明明是立若芝兰玉树的少年,此时却是一脸阴沉,让人不敢靠近。
不等期期问安,他便率先开口,“你去哪了?”
明显带着责问,来者不善。
“我……”
“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姜斯羽冷厉地打断期期的话,步步逼近,那股与生俱来的冰霜般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期期瞬间感觉屋内比屋外还冷。
这人怎么忽然生气还不听人说话啊?而且怎么一见面就这种审问细作的语气?虽然她本身就是细作……
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期期赶紧开口,生怕对方一个不乐意又把她丢进天牢。
“我……我没有坏心,我只是想让三皇子好好的。”
不知是不是对方过于压迫,期期发现自己开口讲话的声音竟然也跟着颤抖不已。
这样的颤抖在生性多疑的姜斯羽面前便是赤裸裸的心虚。
那双染着风霜无法聚焦的白瞳,陡然间似乎带着股凌厉的光,让期期不敢与之对视。
少年一步一步逼近,期期只感觉越发冷冽。
姜斯羽“盯”着她的脸,心中翻涌起各种不祥的情绪,为何此人总是接近自己?
难不成就是为了那个相好?难不成她在借用倾羽宫的掩护与对方私会?
她知道欺骗自己的后果吗?
还是说,她知道这样的结果也要这样做?
简直是胆大包天!
姜斯羽眉间抽了抽,面上已然浮现出些显而易见的愠色,但是却未开口,二人之间陷入一股窒息般的沉默,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期期面对这样情绪古怪而危险的姜斯羽,生存的本能让她步步后退。
完了完了,难道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那需要如何提醒楚玄知,自己又如何护他离开?wWW.ΧìǔΜЬ.CǒΜ
需要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吗?如何将自己手上的情报传递出去?
脑子里翻涌着,期期逐渐懊悔起来,她想起自己离开时也是默默离开的,那在沙场上征战的少年还不知道她在异国他乡。
难道今日就这样身死客乡了吗?
正胡思乱想,忽然期期发觉周围暗潮涌动的空气又逐渐恢复了平静,方才汹涌的危机也慢慢冷却下来。
咦?怎么回事?
手上端着的碟子还温热的,这股残存的温度赋予了期期些许勇气,她斗胆抬眼去看姜斯羽,只见对方已经收了刚才那阴鸷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冷漠,那股危险的气息也被压制了下去。
“你走吧。”少年平静开口,“我已经同安之说过了,你现在出宫便有人接应你。”
既然她骗自己,那也留不住了,省得她借用倾羽宫的幌子私会他人。
期期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好还好,不是暴露了。
不过她又觉得有点委屈,这下更解释不通了,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被赶出去?
要说当真做了什么也只是做了一碟桃花糕,难不成这踩中了他什么隐藏的雷点?
瞅瞅盘中顶着绿叶的粉嫩糕点,全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这姜斯羽果然古怪,这样就要赶自己走。
算了,走就走,万一他等会又一个不开心把自己丢进天牢就惨了。
刚踏出一步,小姑娘又为难了。
这坐了好几个时辰的桃花糕怎么办?
想着反正是给这尊大佛做的,干脆走之前送给他得了。
念及此,期期便闷闷不乐地开口,“三皇子,走之前期期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她有什么送自己的,有什么念想可留的?
姜斯羽眉间一皱,正要拒绝,却听见对方只将一个碟子类的东西搁置在桌上便往屋外走。
期期的动作多少带着不悦,放在重了些,糕点上面盖着的绿叶被震落下来,一股奇异的香味瞬间布满整间屋子。
这股气味姜斯羽再熟悉不过。
这是春日宴时专门呈给皇亲贵族的东西,做法复杂,材料难得,虽是皇族,平日里也是如何都吃不到的。
而他很少参加宫宴,这样的味道便也很难吃上一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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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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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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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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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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