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束着一条宽大的腰带,上面缀以低调而奢华的碧色翡翠,既没有垂挂沁染芳香的香囊,也没有风流子弟惯用的短笛,甚至连简单的流苏都不曾有半根。
看来是个极其正经严肃的人。
小姑娘心底下了结论,一边从眼角使劲地瞧。
瞅了半晌,最后终于福至心灵突然想起他便是那日在土龙寨救下的黑衣人,只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他样貌似乎与那日有些出入。
“哦,我记起来了!”期期倒是个自来熟,在这方才要对自己动手的黑衣人面前竟放下了大半警惕,还浮夸地拍了一下额头,将额前的碎发震得摇摆好几下,像是湖中漂浮的莲花猛然撞上大风。
“你就是那个右眼角下有个小图腾的人!”
期期垫着脚尖,想去仔细探查一下他眼角是否还有那个熟悉的标志,对方却突然后退一步,似乎很是反对他人的亲近。
“你摘了我的面具?”他有些意外,开口时也有些责怪意味。
期期闻言便猜出他是个脾气不好的,不然只是揭开一个面具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嘛?
那……他现在还算自己老乡吗?
想不出个所以然,期期干脆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双手叉腰,脸蛋一扬,有些不服道:“我可是救了你的性命,算是你正儿八经的救命恩人,哪有对恩人这个态度的?”
对方不说话,只是将刀刃插回腰间的剑鞘,动作干脆简练,但是不知为何期期却从中看出了不耐烦的意味。
金属相接的声音很是悦耳,方才若是意味着危险的话,此时这清脆声响便是安全了。
果然是个沉闷的公子。
小姑娘顿觉有些尴尬,挠了挠后脑勺,态度更加傲娇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给我看看脸怎么了,你别不高兴啊,不高兴就说,我跟你道歉就是。”
不知此话惹到了他什么,黑衣人忽然轻轻抬头,眉毛一拧,眼神晦暗不明地瞪向期期。
小姑娘还以为他后悔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见他只是那样不满地看着自己,又是半天不讲话。
他……是在嫌弃自己聒噪还是觉得自己在挟恩图报?
黑衣人的眼尾带着些上挑的弧度,明明是一双含情眼,偏偏又是那样凛冽,像是带着天生的危险,叫人不敢直视。
期期不知道,这黑衣男子不只是是她在调查土龙寨一事时救下的人,更是皇宫那晚遇到的神秘刺客。
那夜他转变想法要救下她,也是因为她那时吹燃火折子检查伤口,从而看清了她的脸。
他过目不忘,轻松认出了她。
如今既然认出自己,他本想说清那日在皇宫他已经为期期解毒,算是一命换一命,却又想到还是不宜透露太多,便又收回视线,垂了眸子。
见对方一会凶狠一会沉默,期期更是好奇了。
趁着他收刀入鞘调整刀柄的工夫又凑了上去,嬉皮笑脸道:“哎,我说,你怎么看起来跟上一次在土龙寨不太一样啊?你是不是真的换了样貌。”
黑衣人不答,像是没有听见期期的问话一般。
小姑娘还是不死心,接着问:“你不说话,那就一定是换了,你那晚是怎么回事?如何受伤的?”
他还是不言语。
期期还从未见过这种闷葫芦!
竟然能一个字都不说!
清风徐徐,梧桐树叶投射下来的阴影在二人身上摇曳,被削弱了热度的日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黑衣人对期期的话充耳不闻,依旧在潜心整理自己的事务,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迎着那绿影忽明忽暗,长睫根根分明,往上卷起一个韧性的弧度,在眼睑处映下一片青灰。xǐυmь.℃òm
五官立体,线条清晰而精致,分明是个出门便可引来满楼红袖招的翩翩公子,怎么如此沉闷?
哪有对救命恩人这个态度的!
刚才口头感谢一下就算完啦?
期期有些不服气,虽心中是不求回报的,但还是多少被对方这故意忽视的态度给惹恼了。
一生气,就又双手叉腰,半是数落半是不耐道:“我是你恩人,你怎么……”
话未说完,对方又是一个不屑的白眼,只是这次多多少少含了些杀气。
剩下的话哽在喉咙,期期识时务地将后面的话都吞回肚子。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没有感激之心也不能强求。
想到此处,期期便又狗腿地换上一张小脸,嘴角夸张地咧开,面上是亲近的,脚步却诚实地往后退了半步,“你不想说便算了,同在异乡为异客,你叫什么,咱们交个朋友好不好?”
黑衣人还是不答。
想到问人名讳要先自报家门,期期便又郑重其事道:“我叫林期期,兄台贵……”
话未说完,黑衣人竟忽然转身走了!
这也太无礼了吧!
小姑娘有些生气了,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喊道:“喂,你怎么对救命恩人这个态度啊!不叫朋友就算了,说个名字也不肯吗?”
不出意外,他还是半个字也不说,就这样迎着翩翩绿影越走越远。
黑色的衣袂飘飘,衣角翻飞,如瀑的发丝垂在脑后,被清风任意地吹起拂动,他脊背挺拔,气质冷漠,如不留名飘然而至又无声离开的江湖少侠。
期期也不追,只是在原地生了会闷气。
这人态度这么恶劣,早知道多让他流会血才救他!
树影飘动,耳边一阵单调聒噪的蝉鸣声,小姑娘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啦,这人武功高强,还以为他要是愿意报恩的话自己在这耀云国便多了几分安全,但是不乐意也没办法。
就当是救了只鸟儿吧。
迎上灿烂的骄阳,小姑娘心中又坦然开来,双上背在身后,一步一跳地往巷口走去。
出了这冷冷清清的小巷,耳边又是热闹的吆喝声,她仿佛再次进入了人声鼎沸之地,方才是不小心坠入了黑白无声的世界。
迎着阳光往林宅走,不出半柱香便看见林家的黑色将军门。
回到自己房间,小姑娘开始翻箱倒柜,她要找到那晚在黑衣人身上翻到的写着“裕”字的令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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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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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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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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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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