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毫不客气地打断沉浸在少女梦乡中的期期,旋即又半是调侃半是揶揄道:“我看你倒是越来越像个姑娘家了,人家看话本你也看话本,你怎么那么喜欢姑娘家的东西?哎,斯羽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胡说八道!”期期一拳锤过去,少年灵巧一躲,两人又闹了一阵。
“不过。”林安之打断期期,“话本归话本,我二哥可不懂这些。”
两人抬头,果然见林梓文沉默不语,双眸迎着烛火虽是亮着的,却让人觉得无比寒冷忧郁。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落下西边,远远近近响起些狗吠声和鸡鸣,晨雾慢慢聚拢,从支起的小窗可以看清外面乳白色的世界已经沉浸在薄薄夜色中的花草。
这一夜可真是太漫长了。
烛火昏暗,黑色的灯花遮挡了许多亮光,三人黑漆漆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边界模糊,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林安之凑近了期期,身子往她那边倾斜,“我二哥啊,自那以后就和公主没什么交集了,又不把画送给人家,又不进宫去找她。”
怎么那么美好的认识却错过了呢?
期期百思不得其解,公主明显是喜欢林二公子的呀!
“安之,休要胡说。”
林梓文少见地有些严厉,少年见哥哥严肃了,马上缩缩脖子,退后半步。
“公主金枝玉叶,你莫要妄言坏了她名声,那日误会,亏得她不计较,你就别再她面前提及我的事了。”
林梓文虽是喊着林安之的名字,却是谁也没看,那萧萧山河般的长眉慢慢下垂,像是压下了千斤重担,天生便是含着情思的潋滟眼角也模糊了许多,虽是动人,却让人心疼。
少年摸摸鼻子,退到期期身后,不再言语。
唉,这厮怎么反而在这时退缩了!
期期心中腹诽一通,旋即上前一步,谨慎道:“林二公子,其实下午进宫之时我们遇见公主了。”
林梓文闻言眼波微晃,唇色在昏黄的灯火下看起来接近橘色,不动声色地绷成一条细线,眉间抽了抽,依旧没有说话。
“她还主动问起你了,说你怎么这么久也不进宫。”
小姑娘垂眉,小心翼翼开口,试图寻找些林梓文心动的线索,对方却只是表情不自然了一下,随后便继续清扫手上的画卷。
“是不是啊,林安之?”小姑娘伸手拽身后人的衣袖,寻找佐证。
“是是是。”少年慌忙应答,脑后的马尾跟着一甩,“二哥,你抽空还是……”
“罢了。”林梓文打断二人的试探,“你频繁出入皇宫,公主只是看在我是你二哥的面子上礼貌一问,你们莫要多想。”
两人怔愣一下,对视一眼,交换一个迷茫而不解的眼神。
多少有情人因为相互试探和怯懦错过啊!
期期既然遇上了,就一定不会允许这事再次发生。
她清清嗓子,正要继续“怂恿”,却被林安之拽住了。
小姑娘一回头,便撞上他抗拒的眼神,手下还在不断扯她袖子,似乎极为反对。
房中的空气陷入一阵窒息的沉寂,只有林梓文再次摊开画卷,小心缓慢清扫尘土的声音。
仔细看去,往日便忧郁沉静的林家二公子,此时似乎更加惆怅冷淡了,白色的衣衫覆盖上了些灯火的颜色,专注的眼神却隐隐透着伤感,温柔的火光也无法浸润。
头上的白玉冠泛着些柔软的光,只有那根简单素净的玉簪在提醒期期他还是往日那个儒雅的青年。
安静的氛围中,期期几乎可以听见三人的呼吸声。
见双方都不甚愿意,小姑娘只好暂时放弃做“红娘”的积极性,闷声继续打理画卷。
一向聒噪的林安之也罕见地安静了许久,接下来的工作中都保持着沉默。
收拾和清扫进行得井然有序,整理完毕后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深蓝色,天际处一片浅薄的鱼肚白,熹微的晨光取代了灯火,乳白色的晨雾竟然在房间中也慢慢升起。
早晨的气温很低,期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伸展懒腰时发觉屋中一切已经覆盖上了薄薄的天色,耳边是远远近近的鸡鸣声。
林安之打了几个呵欠,眼角一片泪光,脑袋伸出小窗,瞅了一眼逐渐变亮的天,随即便匆匆往外跑。
“哎呀,来不及了,”少年小心地拨开堆放了一屋子的画具,“我跟伙计商量好了铺子的事呢!”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跑得没影了,屋中二人只听得他逐渐远去的声音,随后窗外那个白色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听得林二公子低声埋怨了弟弟几句,期期便打过招呼后一路呵欠连天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可过得太辛苦了,她连眼皮都没阖过呢!
刚在床上躺下,小姑娘连被窝都没睡暖和,又听屋外有人敲窗,随后便是一阵极低的声音禀告说有楚越泽的信送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期期一夜没休息过的身体又来了精神,被子一踢便下了床,开门接过手下的信。
撑开窗户坐下,天光已经看得清大半。
信封果然还是皱得不成样子,没有署名也没有印章,指尖触碰上信封时,期期的思念像是蚕茧一般被缓慢拨开,一路随着清风来到了边关。
信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每一个字都饱蘸浓墨。
楚越泽告诉期期,郑北洲一事已经处理妥当,他勾结外族的罪名早已坐实,家产尽数被抄归功,其中揭发他陷害忠良冒领军功的雪三娘功不可没。m.χIùmЬ.CǒM
她虽说是个女子,却是侠肝义胆,性情刚烈,和期期倒是有些相似,现在已经前往扬州。
天光越发明亮,捏在指尖的信纸有些湿漉漉的,窗外的晨雾慢慢聚拢,又缓缓散开,小院中树影婆娑,清风不时吹拂小姑娘的脸蛋,将信纸和发丝都吹得沙沙作响。
信末,楚越泽自然又是叮嘱期期好生修养,关切太子那边是否为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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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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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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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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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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