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安静思索,无人发现客座的郑北洲敛了笑意,浑浊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神色。
“楚帅。”楚玄知再也没有喝茶的心思,面上涌上灰云,眉峰紧拧,“方才所言是何意?暗探究竟追踪了何人?”
众将士也疑惑不已,跟着发问,他们只知道方才元帅派出了人去跟踪几个百姓,却不知为何跟踪,又跟踪了谁。
刚刚才安抚下来的军心又有了骚乱之势,如今军气浮躁,又屡败屡战,众人早就磨尽了耐心,现已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听到军中将领们的追问,郑北洲捏紧了椅子扶手,脸上划过的凶恶转瞬即逝。
“边疆百姓暴乱,我军抵达之时只见些老弱妇孺守在关口,阻止军队通行,乃是拿捏了我军软肋,知晓我军不会突围,若当着是自发暴动的平民百姓,又怎知这般对策?同时他们又对我军战败细节了如指掌,诸位不觉得奇怪?”
少年双手放松地垂在膝盖上,梳起的发髻稍显凌乱,本是匆忙离开军营的将领,却气定神闲得让人敬佩,稳重冷静的气场无形间便安定了众人动摇的心思。
“元帅的意思是……”
不少属下立即将他的意思明白了大半。
“不错。”少年声音洪亮,掷地有声,明亮的眼坚毅而镇定,“我怀疑已有敌军细作混入边疆百姓之中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致使军民敌对,若是得手,不仅能让我军腹背受敌,还能利用百姓培养些刺探。”
众将士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紧张之下全都绷紧了脊背。
按照刚才的暗探来报,楚越泽的猜想已经得到了证实!
确有敌国细作混入边疆,伪装成百姓在其中煽风点火。
审视的视线纷纷投到负责边疆的郑北洲身上。
他是边疆臣子,不应对此事毫不知情。
“诸位大人。”
郑北洲不卑不亢地起身应对,垂眉低首,众人看不清他的脸颊,只听得他声音颤抖,“微臣办事不力,管理欠佳,竟让边关敌军寻了机会混入我境,微臣自知罪不可恕,不过微臣长年居住边境,已对边境事宜熟悉有加,还请诸位大人允诺微臣先将此事彻查,水落石出后再向元帅请罪。”
他态度恭敬得谦顺,音色颤抖,似当真痛心疾首悔不当初一般。
边疆混乱不止一日两日,此次又是周围小国联合大举进犯,边境因此混乱无比,即使多年管理的臣子也难免疏忽,众人又怎好怪罪他?
郑北洲拿捏稳妥,面上恭顺得很,背地里嘴角却勾起些恶毒的笑。
果然,众将士并未多加苛责,只是叮嘱几句后便一道离开。
郑北洲依旧和和气气,多加关切,一直将众人送出了大门。
看着将领们逐渐远去的背影,他脸上挂着的虚伪笑意马上烟消云散,露出了原本奸诈狡猾的模样。
一双老鼠般的眼微微眯起,眼底划过一丝凶狠的光,身边的小妾都怕得往后缩了几步。
“一群废物。”郑北洲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咒骂,“尤其是那个楚越泽,元帅不好好当,关注什么老百姓!”
厚重的袖子往后狠狠一扫,掀起一阵吹得脸疼的风,小妾慌忙换了柔美的笑上前撒娇,郑北洲却没这个心思,依旧骂骂咧咧。
他做了这边疆大臣,外表两袖清风,实则贪污腐败,边境战况混乱之时便没少做冒领军功之事,不过善于利用小恩小惠笼络人心,边疆百姓受了恩惠都不疑有他。
哪知道现在多了这么些个管制他的臭皇子。
“那个姓楚的元帅不是个好对付的,手伸得太长了,多管闲事,爱出风头,胡搅一通还得我对付着找几个人去查,懒得敷衍这狗官,怎么还没被敌军砍掉脑袋!”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绷得尖嘴猴腮。
发作一通后胸口起伏得像击鼓,脸色变成猪肝色,胡子都要竖起。
“还站在那做什么!”他冲着小妾便是凶狠地责骂,“快帮老子把这身衣服脱了!我从来没穿过这种次品!”
郑府因着他一人大发雷霆而鸡飞狗跳,而已经走远的众人却瞧不见这一幕,仍旧认为他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清官。
回了营地,暴乱已被士兵暂时镇压,不过此地不宜久留,众将士还是率领了士兵搬离到了别处。琇書蛧
寻了一处隐蔽位置,楚越泽一声令下吩咐安营扎寨,士兵们便赶紧行动,忙乱之间,只见多日不见的白流又巴巴地跟了上来。
她虽是身在战场,却一直待在后方,身上没有沾半点尘土,未伤及一根汗毛,也未出半分力气,半分心思。
本是揣着和楚越泽单独相处的心思来的,却没料到行军打仗条件如此艰苦,炎热夏日没了府中精心制作的冰酪酥,她整日在后方作威作福,惹得神憎鬼厌。
“楚哥哥!”见楚越泽得了空,她便换上新做的裙子,一步一步地小跑过来,动作举止之间尽在模仿期期。
作战本就军饷匮乏,她竟还能频频差人做裙子,楚越泽英厉的眉不着痕迹地皱皱,唇角绷紧。
昨日白将军率兵亲自带兵支援,白流是他派过来的,于情于理楚越泽这个元帅都不该责怪她。
“楚哥哥今天这么早回来?等下到我营中喝杯茶水如何?”白流跑到他身边,若不是他身上还沾着血污,她定恨不得抱住他的胳膊。
“并非如此。”楚越泽淡然地否决了她,“今日百姓暴动,镇压已经耗费心思,稍后还有军情要务处理,白将军万里迢迢前来支援,已是精疲力竭,你若是想喝茶还是去找白将军,我这个外人不劳白小姐费心。”
说罢,他便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些,摘下头盔往军营中走。
“楚哥哥!楚哥哥!”
白流上一刻还在欣喜他今日对自己说话变多,下一刻就急得脸颊通红,又气又急。
肯定是林期期!
她心中恨恨地想,她的楚哥哥心里肯定又是因为那个小狐狸才三番五次拒绝自己。
心下着急,她不顾军规跟了上去,却又被军营外的士兵拦住,只能眼睁睁瞧着楚越泽头也不回地进了军营帐篷,拉下了帘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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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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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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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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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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