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习,时夏回到家时,见到了已在家中等待的蒋兰和华辉。
蒋兰见到时夏,没有什么犹豫,“我今天是带小辉来跟你道歉的。”
“小辉,跟时夏道歉。”蒋兰态度很好,但华辉面色却并不是很好看,薄唇紧紧抿着,眸子中是明显的不甘与...屈辱。
‘屈辱’这个词也许太过严重,但是时夏在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时夏也是被时家欢从小宠到大的,没有受过苦,没有受过累,也没有对谁低过头。
可是那些年,时夏不得不低头,用卑躬屈膝来说也不为过。
时夏永远忘不了自己第一次低头时的感觉,就是‘屈辱’两个字。
有了第一次,再后来,低头便成了家常便饭,以至于越来越习惯,习惯到没有任何感觉。
华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紧紧闭着的嘴巴终于缓缓张开,想要把那让他觉得难堪的三个字说出口。
但是有人打断了他。
“不用道歉了。”时夏放下书包,拿起杯子在饮水机前接水,“这件事儿到此为止吧。”
时家欢愣了,蒋兰与华辉也没有想到,三人不由都看向了时夏。
时夏直起身,端着水杯,看着华辉,脸上是浅淡的笑意,“那天还是谢谢你手下留情。”
华辉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蒋兰的心跳的有些快,“你真的不追究了?”
时夏喝了几口水,才点头,“对,不追究了,律师那边我会让我爸通知他。”
蒋兰并没有追问时夏为什么不追究了,她心中知道是为何。
她回了沈家,见了沈老爷子,她苦苦哀求,沈老爷子终于松了口,说只要她带着小辉来道歉,这件事儿便算了了。
时夏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即便知道原因,但蒋兰为人处世向来圆滑,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势必要做到最好,所以她笑容可掬,不停地对时家欢道歉,说尽了好话。
本来只要蒋兰他们真心诚意的道歉,时家欢是不会走法律途径的,而且他这个人本就心软,又见蒋兰亲自带着华辉上门道歉,怒火也少了七分。
但总归是关于自家闺女的事情,时家欢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华辉几句。
华辉一直低头沉默不语,临走时却回头看了一眼时夏。
时夏站在阳台上看着蒋兰与华辉离去,手指在窗台上敲着,对派出所的事情她并没有过多关注,但是大体也猜到了蒋兰今天为何会带华辉来道歉,应该与沈一城找的那位律师有关。
联想今天许雯雯说的话,时夏猜测,可能蒋兰是真的害怕了,所以才会退了一步。
只是‘强-奸’的这个说法,绝不会是沈一城提出来的,那个律师也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是打算帮她还是利用她呢?
如果是帮她,绝不会用‘强-奸’这样的借口来打官司,若是利用她,她又有什么利用价值?最后又为何不了了之?
时夏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
时夏拿起阳台上的笤帚,打开窗子,伸了出去,然后踩着凳子探身敲对面阳台上的玻璃。
敲了几下,对面阳台就出现了一个人。
沈一城应该是刚洗完澡,穿着背心短裤,脖子上搭着毛巾,头发还湿漉漉的。
沈一城打开窗子,皱眉看她,“你干嘛?拿着笤帚当哈利波特?”
时夏将笤帚收回来,站在凳子上脑袋伸出窗外跟他说话,“刚才,华辉还有他妈到我家来道歉了,我接受了。”
沈一城并不意外,虽然他已经阻止了老爷子和魏律师,但是这件事儿并没有对蒋兰说,蒋兰还一直以为沈老爷子下定决心要插手。
所以,她若是还想在沈家待下去,必须得做出让步。
事情被老爷子横插一脚,变得复杂许多,时夏既然不想追究了,那就这样吧。
沈一城擦着头发,微垂的眼眸眯了眯,毕竟,来日方长,解决的办法也不是只有这一个。
他这人,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记仇。
“沈一城,其实那日华辉也算得上是手下留情了。”
时夏就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女生,一个人面对三个身形高大的高中男生,还有许雯雯她们两个女生,根本没有多少胜算。
起先,是许雯雯抬手想要打她,被她抢占了先机,所以才打了起来,这之中,华辉其实很收敛,两外两个男生收不住手时,华辉甚至还替她挡了两下。
这也是时夏毫发无伤的原因。
倒是时夏察觉了几人束手束脚后,下了狠手。
这几天,时夏联系他与沈一城的关系,细细想了想,也是了然。
华辉想要对付的从来不是她,之所以针对她,无非是因为她是沈一城护着的人罢了。
听完时夏的话,沈一城冷冷看她一眼,“你倒是很善良,不如去当演员,专门演傻白甜女主得了。”
时夏翻了个白眼,劝他,“沈一城,做人要大度一些,尤其是男人,要胸怀宽广,海纳百川才对,小肚鸡肠要不得。”
沈一城对她勾手,“时夏,你过来。”
时夏挑衅的看着他,“有本事,你过来呀。”
沈一城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毛巾一扔,一手撑在窗台上就要翻出阳台来。
时夏吓了一跳,忙将防盗窗关上,然后对沈一城做了个鬼脸,进了房间。
时夏关了灯,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蒋兰作为一个女人,其实是成功的,聪明伶俐,处事圆滑,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却是失败的。
她自以为给了儿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却从来不知道她儿子要的是什么。
生活在沈家那样的环境里,每天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又有沈一城这个劲敌,谁又能真正的做到心中毫无波澜?
对她道了歉,就相当于对沈一城低了头,如果今日‘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了口,会不会是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伤口呢?
她那个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因为青春期不成熟的心理,造成了她与沈一城之间错过的无数时光,然后用剩下的时间来后悔与懊恼。
可是上天又给了她再一次的机会。
她并不善良,只是想要给别人一个机会而已。
年少的时光,谁又没犯过错呢,可是当你犯了错时,可有人给过你一次机会?
那年少时敏感的自傲,自负,可有人给过它们一个小小的空间,让它们安静的生长,成为日后的成熟与稳重,而不是无法忘记的自卑与羞辱。xiumb.com
黑暗里,手机亮了一下。
‘注孤生’的短信,【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时夏笑了笑,回了他一个字,【嗯。】
很快,屏幕又亮了起来,【时夏,晚安。】
时夏的眼睛不由亮了亮,思索了片刻,打了几个字上去。
很久以后,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沈一城说,【嗯】
因为沈一城这一个字,时夏失眠了,一整晚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那条短信,时夏问他,【沈一城,你知道‘晚安’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沈一城说‘嗯’,是真的知道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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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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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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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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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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