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少女面向大门跪在堂前,身披麻衣,头戴白布,低下头,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红肿的双眼不知流了多少泪水,惨白的面容掩盖不住内心的哀伤。
易天站在她身边,冷眼看着来来往往拜祭的人们,他们脸上或多或少的哀伤映入眼帘,让少年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灵堂内的一切都是易天安排的,他虽然不谐世事,但是大笔的钱银花出去,倒也办的似模似样,如此风光大葬,说白了不过是为了活人眼目,死去的人又可否知晓?
二人身侧放着的是一副楠木棺材,此时老妇人面色灰白的躺在里面,身上穿着墨色的锦布寿衣,浑身上下受过处理,但是鼻孔处依旧渗出一丝血印,配合她满是皱纹的面容,倒也不怎么显眼。
根据对她尸身的检查,以及几名昨日见过她的村名叙述,易天算是推断出了她的死因,似乎其中最大的责任,还在于自己。
原来昨日下午,老妇人在城镇又逛了一圈,买了些补养品,见天色不早了便准备回家去,不过十里的路程,她才行小段就觉得有些乏累,坐在一块石头上歇脚。
本来满心欢喜的盘算着以后的好日子,岂料却一个不留神,踩到一条花蛇,小腿处被咬了一口,她慌忙起身,几番恐吓,花蛇退走,她便检查起自己的伤口,见咬得不深,而且花蛇的毒性蔓延的缓慢,并不强烈,便打算自行处理伤口。
村落近水,靠捕鱼为生,故而常有些毒性不强的蛇蝎出没,村民们也都司空见惯了,随身带有小刀,用来处理伤口。
花蛇的毒性至多只会让人昏迷一段时间,却不致命,被咬后只要及时挖去伤口处的皮肉,包扎一番便无大碍,虽然挖肉十分疼痛,却是最为简便的方法。
老妇人原本也是如此打算的,小刀都已经掏出来了,可却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也算的上小有财富,又何必再受这皮肉之苦?
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放弃了挖肉的打算,解下腰带,系在腿上,返身往回走,想着去镇上找家医馆。
老妇人腿部被绑住,勒得血脉不通畅,走起路来自然是不快,天色见黑了才走到镇门口,此时蛇毒入心,她只觉得两眼发昏,难受的紧,就想着找个地方歇一会。
摇摇晃晃的又行了几步,她脑中越来越不清醒,加之夜黑,竟然走到了路边的一个小沟前,脚下一空,一头栽倒下去,却好巧不巧的拧住了脖子。
老妇人只觉得头上一痛,想要挣扎几下,却觉得浑身无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终究是年纪大了,没有撑住,就此昏死过去,扭住了脖子,无法再呼吸空气,竟然就这样活活闷死了。
……
易天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棺椁中的老妇人,沉默了良久,最终化为一声哀叹,若没有那些钱财,或许她也不会死去。
乍富泯初心,得志忘根本,人性如斯,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
……
时光流逝,转眼便到了夜间,结束了白日的喧嚣,星空下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宁静。
白芷依旧保持着白天的姿势,守在灵前,似乎从来没有动过,就连脸上哀容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易天端着一碗面条走到少女身前,面是请来办宴席的厨子做的,汤汁浓稠,香气扑鼻,放有各种美味的食材,让人食指大动,可在少女面前,这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味道。
易天将面条前放在少女面前,蹲下身子,轻轻的拍扶着她的后背,而少女对这一切却视若无睹一般,依旧那个姿势,依旧那副神情,如同雕像一般,不会言语,不会动弹。
足足过了良久,直到地上的那碗面都变得冰冷,少女却依旧没有动过,哪怕是一个眼神的变幻都没有。
易天长吁了口气,抿着嘴唇,想了一会,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可儿,你要看开一点,你现在这个样子无异于折磨自己,奶奶的在天之灵看到了,也会难过的。”
少女抬起头,看着易天,泪水却悄无声息的落下,大颗大颗的打在地面上,溅起晶莹的水花,宣泄着她心中的悲伤。
“不哭,不哭。”
易天笨拙的安慰着她,有种惊慌失措的感觉,伸出手将少女揽到怀里,抚摸着她额间的发髻,程可却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眼泪如同决堤的湖水,顺着脸颊落在少年胸口的衣襟上,“嘤嘤”的轻声哭泣着。
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这种痛苦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在这个世上,眼前的易天便成为了她最亲密的人。
……
……
又过三日,到了老妇人下葬的时候,易天花钱雇来了一批孝子贤孙,一路上哭声不绝,看模样,似乎比走在前首的白芷还要伤心。
下葬是一件很让人揪心的事情,明明坟墓已经挖好,木已成舟,可让你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埋进土里,从此天人永隔,再也见不上一面,心中就会有无限的悲伤涌出来,亦如此时白芷,或者……那群哭天抢地的孝子贤孙。
俯首三拜,落棺填土,不过半个时辰,一座新坟便已埋好,从此世上再无此人,唯有一杯黄土,亲人偶尔的几缕思念。
此地是易天花大价钱,请城里的一名风水先生寻的宝穴,不求如何福荫子孙,但求个心安理得,毕竟是程可的奶奶。
大量的纸钱在坟前燃烧,花圈纸人......各种冥祭品在烈火的侵蚀下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焰火味,被风一吹,渐渐的散去,随之而去的,还有老妇人留存在世上的痕迹。
易天与雇来的那些人算清钱财,又是客套了几句,那些人便渐渐散去。
程可跪在坟前,口中喃喃自语的说着些什么,声若蚊吟,一脸茫然之色,似乎在追忆着过往。
易天此时来到少女跟前,见她这般模样,也是心中一黯,屈膝与她蹲到一处,静静的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漆黑,程可才收拾好心情,与易天一起往家中赶,一路上二人都沉默不语,似乎都有心事。
闷声赶路,速度自然是很快了,不过半刻,二人便已然回到家中,程可自顾自的在灶房里忙活着,易天则给她打下手,别看他虎背熊腰的,切起菜来的刀功却也了得,这都要归功于他对于力量的掌控,不过若是让他烧菜,就没有这么高的手艺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二人吃罢晚饭,程可张罗着收拾碗筷,易天则是坐在桌前,手里捧了个水杯,眼神复杂的看着少女。
待一切收拾妥当,少女走到桌前,与易天视线交错,低声细语的说道:“易大哥,这些天多谢你的帮助,你一定累了,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可儿,你……”
“我没事的,易大哥。”少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苍白的脸颊却没有因此多加一丝血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黯然。
易天沉默了几息,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如此反复几次,终究还是开了口:“可儿,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易大哥,是你……要离开了么?”聪慧的少女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有些紧张的问道。
易天没有立马回答她,而是盯着少女的眼睛一直在看,看了好久,最终微微的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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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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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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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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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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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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