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头骨碌碌地直接滚到了塞斯利亚的脚边,头主人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表情。那是惊恐又惊惧的表情,面临死亡时的丑态。
低头盯着脚边的人头,塞斯利亚的表情是木然的。
作为一名看惯生死的前忍者,死亡对她来说就跟家常便饭一样,一点都掀不起她内心任何的情感波澜。那具倒在车站的身体还在喷血,从颈部涌出来,很快就将车站的地面和那十来张戒尼染成血腥的红色。
鞋子上被沾上了血迹,星星点点,溅上了那么两三滴。她今天穿了一条连体裤,上半身是T恤款,下半身雪纺阔腿裤,脚上则是一双小白鞋,很简单的打扮,却格外青春靓丽。只是现在,这双小白鞋染上了两三滴十分难洗的血的污渍。
默默地挪动步子,远离人头,塞斯利亚从自己包里翻出了一包还没拆封的纸巾。撕开拆封,塞斯利亚抽出一张纸巾,弯腰擦拭起小白鞋上的血迹。两三滴不是很大,一小点一擦是能大致上擦去的,可要完全清除就有点难了。
一想到回家还得洗这双小白鞋,塞斯利亚就有一种把这鞋人道毁灭的想法。
飞坦凝视着塞斯利亚,一直在看她的反应,本以为她会尖叫,会害怕,会恐惧,会颤抖等一系列他能想到的反应,却没有料到她会那么平静。这样的平静让人出乎意料得对她心生了好感,这就是跟他有关系的女人,给他悄悄生下两个孩子的女人。
第一次见塞斯利亚的时候还以为她只是一个长得不错的普通女人。第二次见她时,他发现塞斯利亚绝对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普通的女人。第三次见面时,他确定了对方是一个善于伪装自己的女人。
唇边不自觉勾起微小的戏谑弧度,飞坦压着嗓子低低说道:“这个时候不跑吗?”这个时间点本来就晚,周围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人,此时这里就两个人和一具尸体,飞坦这话显然是问塞斯利亚的。
擦拭血迹的手只顿了一下又继续擦了起来,她神色淡淡道:“为什么要跑?”
这样的回答飞坦是第一次听到,以往他杀了人,别人都会跑,就算反应在平静,也会下意识逃离凶案现场。可塞斯利亚没有逃,没有尖叫,没有害怕,只是冷静地远离尸体,弯腰去擦溅到鞋上的细小血点。
“不怕我杀了你吗?”这也是飞坦第一次在杀人后那么有耐心的跟别人说话。
鞋子上的血点擦得差不多了,再擦下去痕迹也不会消失,塞斯利亚攥着被她捏成团的纸巾直起身体,朝飞坦看了去。凝望着距离她不过十数步远的娇小青年,塞斯利亚淡笑道:“如果要杀我,你早就杀了,不会等到现在。”相处那么久,对飞坦,塞斯利亚不说足够了解,却也有一定的了解。
“你一直试探我,不是吗?飞坦先生。”本来不打算那么快跟他相认的,可塞斯利亚明白现在的自己只是蜘蛛网上无处可逃的猎物,没有一点可以逃开的出路。就像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主动权永远都不在塞斯利亚身上,而是取决于飞坦。
他们两次分别,全都是外在因素,而非他们本身。
塞斯利亚没有一天是想离开飞坦的,她喜欢着这个对别人来说性格或许有些残忍的青年,被他的一切吸引着。就算离开了,分别了,她还是那么喜欢他,从未将他忘记过。
以前,有个人问过她,人这一辈子难道只能认定一个人?那时候她说不一定。人,这一辈子遇到的人太多,这颗心多多少少可能会走进一些人。可真正能够扎根太少。有些人一辈子就是一人,有些人一辈子是两个或两个以上,但有一点塞斯利亚是确定的,当爱着一个人时,那颗心绝对是一心一意的。
飞坦眯着眼睛打量起塞斯利亚来,蓦地,忽然笑道:“不装了?”
塞斯利亚皱眉,反问道:“装什么?”
飞坦耐性十足地回道:“装不认识我。”
塞斯利亚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眉拧着,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装过,我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故乡,更加没有搬去你找不到的地方。飞坦先生,是你不记得我了,是你离开我了,是你……不要我了……”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明显是底气越不足。毕竟,飞坦从来没有不要过她,是她反过来不要了飞坦,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
其实,世界毁灭了又如何?她从来没有英雄式的想法,拯救世界什么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相伴一生的普通人罢了。
说完这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塞斯利亚抓了抓鬓边的发,轻叹道:“也不对……我啊,不能因为你不记得了就把责任推在你身上,对你或许不太公平。我一直觉得你和我的关系,所有的主动权都该在你身上。你离开也好,你不要我也好,都取决于你,而我也从来不会干涉这一切。只不过当年的事比较难以说清楚,你不记得我了是我的错,你离开我也是我的错。是我为了一个可笑的英雄主义理由让你不得不忘记我,离开我,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中。现在,你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反而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不是因为想要逃开,也不是因为恐惧你的身份,而是因为害怕……害怕有一天,你还是会离开我……”这是塞斯利亚第一次对飞坦说这些,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塞斯利亚总会担心这么一天,时不时的会去胡思乱想,而现在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就算现在这个飞坦没有了关于他们俩过去的记忆,可他还是飞坦,说给他听,塞斯利亚会觉得压抑在自己心底的那块石头没有了。xiumb.com
这让她轻松了不少。
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塞斯利亚平静地看着飞坦。
飞坦听着塞斯利亚的话,思索着,考虑着什么,他不是笨蛋,这段话中有很多词他不是很懂,可大致上的内容他是明白了。他不记得她,没有他们之间的记忆,全部问题都出在她身上,是她抹去了他的记忆,为了一个奇怪的理由。
“你不是为了从我身边逃离?”飞坦眼底浮现起一抹残虐血意。
塞斯利亚摇摇头,道:“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过,除非你离开,否则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只不过,想法永远赶不上突发事件,我和你还是分开了。如果不是因为阿狸,你也不会顺藤摸瓜查到我这边,不是吗?说真的,那天送外卖时看到你,我还挺惊讶的,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我还是能见到你。对了,侠客先生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吧?”
飞坦扬起了细长的眉毛,他没想到她竟然也认识侠客。“你跟侠客也认识?”
塞斯利亚笑了笑,说道:“整个旅团的人我都认识,还有过世的维利.约瑟夫先生。维利先生过世的那年,其实我跟你也见过一面,当时你是跟芬克斯先生在一起的。那时候,我们在詹特市幸福街最尽头的肯特墓园擦肩而过。”
塞斯利亚不提还好,一提飞坦就想起了那一年维利刚死时他跟芬克斯曾去詹特市的肯特墓园吊唁过他。当时,的确有个女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原本还不算清晰的记忆忽然间清晰起来,他在肯特墓园见到的女人的的确确就是塞斯利亚。虽然当时他们只是擦肩而过,可他记得那张脸。
塞斯利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记起来了。
“不过,大家也都不记得我了。旅团的人,我虽然都认识,可并不是太熟悉,除了你之外,基本上就是见过几次面的关系。”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又长叹一声,道:“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再聊?”她觉得两个人站在一具尸体面前聊过去实在是一件非常蛋疼的事。
而且,她也不想被当做杀人犯来看待。
飞坦抬眼懒懒看着塞斯利亚,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你想跟我单独聊?”
塞斯利亚摸了摸鼻子,道:“我如果逃的话,你会二话不说就杀了我吧。”
“不对。”说完,她马上又反驳了自己的言论。“我觉得按着你以往的性子,我如果敢逃,你肯定二话不说把我的双手双腿一起折断。”以飞坦的性子一定会那么干,她太了解他了。
飞坦听了她的话,竟低低笑了起来。
“你真的很有意思,利亚。”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塞斯利亚一愣,她有些呆呆道:“你,你叫我什么?”
那么一声叫唤就连叫出来的飞坦也有些发愣,因为刚才对塞斯利亚的称呼是下意识叫出来的,那么熟稔,就好像过去他曾多次那么叫过她。在这一瞬,飞坦很清楚自己跟她之间的联系一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刻。
黑色的身影一瞬间就消失在原地,又一瞬间出现在塞斯利亚的面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飞坦扛了起来,跟个麻布袋一样。
再然后……她就被飞坦扛着走了。
捂着嘴巴,被飞坦当做麻布袋扛在肩头的塞斯利亚觉得自己快死了:“……”呜,好想吐(╯﹏╰)感觉晚饭吃得都要吐出来了(╯﹏╰)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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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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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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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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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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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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