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水流平缓,已经看不出谁人扑棱过后留下的水花。
入眼处,水天一色,风景如画,单云溪却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
一颗晶莹的泪花打落,啪嗒一声碎在了甲板上。
紧跟着,是重重的噗通一声,单云溪跪倒在地,突然大声呼嚎起来。
周围的侍女都被吓了一跳,柳如烟也有些惊慌,急忙摇起那摇铃,然而对单云溪却丝毫用处都没有。
单云溪满脸痛苦,捂在肚子蜷缩在地上打滚。
她满头大汗,咬牙忍着疼,不想在这些人面前露出自己狼狈的一面,可痛苦的声音还是从她的牙缝里漏了出来。
“不用管她。”夏侯渊走过来,“这是相思犯了,给她押下去灌一碗药,别让她出声。”他冷冷看了柳如烟一眼,“等会师将军就要来了,你知道怎么做。”
柳如烟心里直打鼓,面上却恭谨而冷静。
“是。”
单云溪被几个侍女押进了一个狭窄的小船舱,她们将单云溪扔了进去。没多久,一碗滚烫的哑药端了进来,她被人捏着下巴,呛了好些进去。
刚咳嗽了几声,单云溪就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了。
她“啊啊”了好几声,没有听见半点声音,有的全是从心里着急而咳出来的气。一口一口的,像是被空气溺亡了。
她急得直流泪,那些侍女将她一推,单云溪摔倒在一堆潮湿的杂物里面,脏污沾满了身。
紧接着,“砰”的一声,船舱门被关了起来,屋子里面唯一的光亮也被关在了外头。
她听见外面的人将船舱锁了起来。
单云溪扑到门上,叫不出声来,她只能用力的拍打着那厚重潮湿的船舱门。门上发出低沉厚重的声音,有侍女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拍得微微颤动的木门。
“砰!砰砰!”
阴暗的走道里面,只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发出沉重的拍门声,却没有一句人声,像是关了什么妖怪在里面一样。
“疯子。”
脚步声逐渐走远,单云溪拍得手掌发痛,她跌坐在门边。
倚着那厚重的木门,委屈如潮水,浸满了她的心头,淹没了她的喉咙。
一声都发不出来,她只能不停的抹泪。
她才知道相思之苦,是这样的心痛断肠。
望向江面的那一眼,她骤然意识到,她看不到司马靖了。一念起,钻心的疼痛就从她的身体里面起来,绞着她的心她的每一刻意识,久久不能平息。
阴暗的船舱里面,她伸手摸上了挂在脖子上那块玉佩。
玉佩冰凉,触手可及尽是温润。
她的指肚清晰的摸到了玉佩上刻着的“永安”二字。
单云溪扯起嘴角笑了笑,她现在才明白这二字是如此的难得。
她如今没有别的渴望,只惟愿他能平平安安的上岸,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也不要遭受她跟她一样的痛苦才好。
相思太断肠,若是这样……她宁愿他不爱自己更好。
而另一边,司马靖往江水里不停的沉下去。
疼痛,从见不到她的那一刻就开始蔓延。先是从身体某个细微的地方,他判断那应该是药丸落下去的地方,一点点的绞痛,像是有一根针在身体里面乱钻。
逐渐地,这根针变成了一把锋利匕首,不停的剜着他的五脏六腑。
痛苦到达大脑的瞬间,他在阴暗的江水里面抽搐了一下。
嘴里的最后一口气被放了出去。
他沉入江底,无尽的黑暗裹袭着他。
司马靖从未料到,他征战无数,遍地尸骸的场面没能让他冷酷的心动摇分毫,皇兄的翻脸和忌惮没能让他放弃挣扎,可为什么只是单云溪离开,他就像被抽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
司马靖在江水里不断下沉,陷入了深深的黑暗里。
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
或许是她给的阳光和快乐太多,将他的冷漠和拒人千里全都融化。
冰封千里,非一日之寒。
可是暖阳照耀,终将千里寒冰融化,露出青山原貌。
司马靖的手突然翻腾起来,他睁开眼,在江水里面用力的拨着身边的水。平静的江面上,突然“哗啦”一声,一个人钻了出来。
他游向岸边,清醒过来的段星泓和卫子虞等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从水里走上岸,司马靖一身狼狈,浑身湿哒哒的,湿衣服皱起来贴在身上,显露出他宽阔背脊和如同豹子般有力的身材。
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冠也歪了,几缕墨色的长发紧贴在他坚毅俊朗的面庞之上。
司马靖眉头微皱,抬起头,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漆黑眸子。
“让计兴言过来,我们去找她!”
不日后,计兴言就赶到了长渤郡。
他能这么快赶过来,是因为他早就算好了这个时间。
卜算星象,他精通非常。
其实计兴言早就跟司马靖密谈过,只不过他们密谈的内容,十分的重要,连卫子虞都不知道。
那时,计兴言向司马靖坦明了一切,包括他是鬼谷派传人一事。
也包括他有个十分厉害的师兄,成为了现在的东华国师。
计兴言早就预料到,他跟夏侯渊要在这里有一个了断。就像夏侯渊了解他一样,他同样也很了解自己这个师兄,心思深沉,且对鬼谷门主势在必得。
于是他趁着夏侯渊来寻他的时候,请求司马靖吸引夏侯渊的注意,自己则去师父的墓前拿到了那“东西”。
只要这东西在手,就算是运筹帷幄如师兄,也要无计可施。
计兴言到达长渤郡的时候,就发现了气氛的凝重。
他察言观色,向司马靖行过礼就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旁。
其实当时他想司马靖隐瞒了一件事。
这件事是有风险的,而且他推演卜算过后,发现这风险发生的地方……正是王妃单云溪的身上。
司马靖沉着脸不说话,卫子虞看着便叹了口气,他将单云溪和司马靖被迫吃下斩情丝,还有单云溪被夏侯渊带走的事情告诉了计兴言。
计兴言的眼神微讶,他赶紧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瓶子。
“王爷不必担忧,斩情丝是我师父研制,药丸内含蛊虫,您只要吃下这解药,体内蛊虫就会死亡。”
计兴言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出来,递给了司马靖。
司马靖没有接。
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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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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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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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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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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