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一跳一跳的痛,嘴也很干,嗓子眼儿里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一样。
恍惚间,似乎有人说话。
“玉娘?”
是谁在叫她?
她嫁人以后,大妇叫她杜氏,下人们叫她杜姨娘。
后来她重病毁容,人们都叫她疤脸婆子。
她有多少年,没听到有人叫她玉娘了?
杜玉娘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叫她。可是她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根本睁不开。
脑海中,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人穿着石湖色杭绸暗纹袍子,腰间扎着一条镶了玛瑙石的腰带,头发用金冠束起,手执折扇,真真是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
他是谁?
杜玉娘觉得自己的心好痛!
那种痛,就像是有人将滚烫的烙铁印在她心上似的,她甚至痛得无法呼吸,好像下一刻,就要坠入到无尽的深渊之中。
“娘亲~”
两个稚嫩的童声,同时响起。
孩子?
杜玉娘紧闭的双眼极不安的转动着,睫毛微颤,眉毛拧在一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她的孩子?
兰姐儿,旭哥儿?
不,不对。
她的孩子,从来不会叫她娘亲,只会喊她姨娘……
心为何会那样痛?好像有一只手,生生的将她的心从身体里掏出来了似的。
杜玉娘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除了痛,她心底还有滔天的恨意。
脑海中不断有模糊的画面闪过。
一会儿是她少女时,娇颜如花的样子;一会儿是她嫁人时,得偿所愿的快乐。
可是自那以后,她脑海中的画面就再难见到明媚的阳光,转而都变成了阴冷的样子。
家破人亡,陷害被辱。
她的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又咸又苦的盐水里,从此再也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
无尽的火光,似要吞噬掉一切,那种皮肉被炙烤,烧焦的味道,明明是令人作呕的,可是她觉得无比的芬芳。
燃尽了生命最后的光芒,她,不后悔。
只是,为何心底酸酸的?
杜玉娘觉得有东西从自己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那是眼泪吗?
“玉娘,玉娘?”
一个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这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十分不真实。
“玉娘!”
杜玉娘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是谁?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之中,他似从云雾中走来,驱走了寒冷,带来了光明。
只是那光明从来都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后悔吗?”
是在问我吗?
躺在床?上的杜玉娘紧闭双眼,微微的摇着头。
这个人是谁,为何他的出现,会让她慌张,羞愧,无地自容?甚至,还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玉娘,放下吧!”那声音轻不可闻,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是谁?
杜玉娘想问他,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似的。
云雾被吹散了,那人的身影却越来越远。
“不……”你别走。
巨大的恐惧感将杜玉娘紧紧的包裹住,下一刻,天崩地裂,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吸入漩涡之中。
杜玉娘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尽了,脑袋里尽是乱七八糟画面,她觉得无比熟悉,却一个也记不住。耳朵里听的,全是嗡嗡声,细听之下,却像是梵音……
她在黑暗的漩涡中不停地坠落,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多了一抹刺眼的光亮。
好痛!
一声巨响在杜玉娘的脑中爆开,她猛然眼开了眼睛!
“玉娘,你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猛然在她头顶上响起。
杜玉娘还未曾反应过来身在何处,一个温暖的手掌便轻轻的覆在了她的额头上。那掌心温暖干燥,又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做惯的活计的。
屋内昏暗的厉害,那人的容貌有些看不真切,只觉得很熟悉。
就在杜玉娘发呆的工夫,屋子里徒然亮了起来,眼前的一切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昏黄的灯光洒落一室,将眼前的一切都照亮了。
一个中等身材,头发花白的老妇,正捧着一个微微冒着热气的碗朝她走过来。
杜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
祖……祖母!她是在做梦吗?祖母不是,不是死了吗?
杜玉娘咬了咬嘴唇,生怕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
如果这是梦,那么她宁愿一辈子不要醒来。
李氏快步走过来,着急地道:“你这孩子,真是吓死人了。”
杜玉娘直勾勾的盯着李氏,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李氏以为她还没有转过弯来,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药碗搁到床边的小凳子上,红着眼圈数落她:“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不喜欢那池秀才,咱不与他们家做亲便是,何苦遭禁自己的身子!你若是有个好歹,我日后到了地底下,如何跟你祖父交待?”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扶杜玉娘坐了起来,在她身后塞了个枕头让她靠着。
就在这时,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扬声道:“娘,玉娘醒了?”
李氏沉着脸,一言不发,眼圈却是红了。
杜河清快步走到床前,刘氏跟在他的身后。
杜玉娘直直的盯着杜河清,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眼前这一幕,分明是庆余十四年冬天的事情。那一年她十二岁,因为不满意自己的亲事,激动之下撞了柱子,昏迷了三天三夜,方才醒来。www.xiumb.com
难道她回来了?
杜玉娘好怕这一切都是梦,她伸手碰了碰头上的纱布,触动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痛!
杜河清听到女儿的吸气声,顿时有些不悦。
“杜玉娘,你别给老子装死!英杰到底哪里不好,人家可是秀才,肯娶你一个乡下丫头,还不是看在他死去的爹的面子上!你不要不知好歹。”
躺在庄上的杜玉娘,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十二年前!因为眼前这一切,与十二年前,如出一辙!
杜玉娘还是有些虚弱,她喘了两口气,才哑着嗓子坚定的道:“爹,我是不会嫁给池英杰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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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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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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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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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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