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就解释:“我从别人那里拿到两个肉夹馍,觉得味道好,一问才知道是你们家的。”
杜玉娘就想,杨峥是走镖的人,天南地北的到处走,有时候运气好,能遇到村庄,到镇上吃一口饭。有时候运气不好,就要在荒郊野外休息,吃的只能是干粮,连睡觉都要提防野外的蛇虫鼠蚁,甚至是狼和别的什么野兽。
她的心突然就酸了。
杜玉娘故作镇定,“卖啊,你要多少?”
刘氏在一旁微微惊讶,闺女有点不正常啊,别人买她都不卖的,为何这傻大个儿买,她就又卖了?www.xiumb.com
杨峥就很高兴,他这个人,情绪从不轻易外露,高兴了,难过了,很难看出来。不过杜玉娘却能看出几分,杨峥的眼睛更亮了几分,他高兴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杜玉娘拿了几条腊肉来,粗略估计得有六七斤重。
“这些够了吗?”
杨峥就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锭子来,搁到了桌上,还道:“辣酱还有吗?”
真是……
杜玉娘认命的转身去取辣酱,不知为何心里却渗出了丝丝的甜蜜。
杨峥抱着辣酱,提着腊肉走了,刘氏却是坐不住了。
“玉娘,这人是谁啊?”刘氏觉得闺女对这人与旁人不同。
杜玉娘恍惚了一下,才道:“娘,您忘了他,那次小混混来砸店,不就是他和一个大胡子帮了咱们吗?”
刘氏不记得杨峥,却对大胡子印象深刻的!
“哦,哦!”刘氏点头,“你别说,还真是他!”她也想起来了,又道:“既是恩人,怎么能要钱?”
“我们不收他的钱,他就不会要腊肉和辣酱。”杜玉娘了解杨峥,他是个有原则的人,路见不平就像是刻在了他骨子里的使命,他不觉得那是在施恩。相反,如果你想给他一点回报,他是一定会拒绝的,就好比前世一样。
“他不愿意占咱们家的便宜。”杜玉娘把手里的银锭子给了刘氏,“这钱给多了。”
刘氏掂了掂,心想怕有五两重。
“你记着点,下次他过来吃面,我们不要收钱了。”
杜玉娘说好,就进灶间忙活去了。
她一进灶间,嘴角就不由得翘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到了晚上,吃面的人渐渐少了。
杜玉娘就让杜河清和刘氏先回后院休息,“前面有我和大哥就行了,你们歇着去,若是忙不过来了,会喊你们的。”
两个人也不推辞,就回了后院。
杜河清要去稀罕孙子,而刘氏想先算算今天的收入。
面馆要关门的时候,进来两个人。
杜玉娘抬眼看过去,当下笑了笑,“贵客临门,真是蓬荜生辉。”
钱生锦也不客气,直接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道:“你这是打趣我!”
看起来,他们就像是老朋友,可实际上,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杜玉娘把手里的活计暂时搁下,让杜安康给钱生锦沏茶。
“没有什么好茶,您别介意,凑合喝一口吧!”
钱生锦不在意这些的,他来是有事要办,又不是来喝茶的,故而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根本没喝出好坏来。
杜玉娘就知道,他有心事,想必是上次自己告诉他的一些事情,得到了证实。
“钱家,真的有叛徒。”钱生锦不愿意承认,但是到了此时此刻,他又不得不面对。
钱家的基业,也是好不容易才积攒到如今的,他们跟那些称霸一方的巨富不能比,但是在桃溪镇一带,也是赫赫有名。
钱家传到钱生锦这里,有点落寞的意思,当然,钱家在别人眼中,形象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所谓的“落寞”也只有钱家家主钱生锦自己知道罢了。
赵家一直就是钱家的对头,两家实力相当,互看不顺眼,但是谁也动不了谁。小打小闹的,也伤不了筋骨,但是哪个也没有放弃碾压对方的心思。
但是现如今的赵家,有了靠山,实力飞涨,打压得钱家有些喘不过气来。
钱生锦到底不是白给的,在赵家的打压之下生存,十分不易,但是他做到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虽然钱家不能与赵家比肩,但是他在夹缝中把钱家的声望和生意都保留了下来,如果换一个人做家主,那个人未必有他做得好。
但是杜玉娘的到来,把他的美梦打破碎了。
又或者,他一直是在自欺欺人吧!
大鸿图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家生意不好,也是有原因的。掌管后厨的人,是钱家的老人,对钱家最是忠心耿耿。
钱生锦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出卖自己,不仅以次充好,将食材掉包,还在宴席中做手脚。
钱家生意不好,有赵家的打压,也有这人的手笔。
钱生锦知道真相后,小病了一场,病好以后,他迫不及待查起了手下的产业,从钱庄到布行,从庄子上,查到赌坊,花楼,都揪出了不少赵家的人。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所以把这些人都处理了以后才过来找杜玉娘。
他把一切都跟杜玉娘说了。
“杜姑娘,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如何知道钱家人出了叛徒,仅仅是猜测吗?”
杜玉娘笑了一下。
前世钱家的覆灭,就是因为这些叛徒。他们从一丝丝的线,慢慢的结成了一张网,把钱家兜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钱生锦能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等到钱家家破人亡时,他可能才会知道真相。
但是杜玉娘不会告诉他的,她无法解释自己知道的那一切。钱生锦并不值得她全盘托出,他们只是合作的关系。
但是这件事,需要有个说法。
“其实,我指的叛徒,跟您说的叛徒,好像并不是一回事!”那是杜玉娘在大鸿图点拨钱生锦的话,说得十分朦胧,隐讳。
钱生锦是只老狐狸,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那小姑娘在提醒自己,家中有变!
他不动声色的等了几天才下手,终于有了收获。借着这个势头,他把钱家产业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
可是现在杜玉娘告诉他,他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钱生锦微微皱起了眉,“那,你指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杜玉娘就提起了钱家的分支,钱生源。
钱生锦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他们是堂兄弟,可是钱生锦连他的名字也不愿意叫,可想而知,这里面又有一番故事。
“对!其实起因还是因为我们家的家事,说起来一言难尽。”杜玉娘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我的堂兄,本质不太好。家里供他读书,他却赌钱,让书院除名了。不读书以后,他变本加厉,由是在种种原因的促使下,我们分家了。分家以后,我们家开了面馆,他或许是嫉妒,或许本来就是个心思歹毒的人,找了我们几次麻烦,都是暗着来的,也失败了。再后来,有小混混跑到店里砸店,幸而当时有路过的好汉拔刀相助,我们才能渡过那一关。”
钱生锦非常认真的听着,好像不觉得杜玉娘说的这些事,是无头紧要的小事一样。
能成大事者,一般都有非凡的魄力,钱生锦定力不俗,也难怪能把家里经营得有声有色。若是换了一个草包来执掌钱家,只怕钱家的厄难要提前十几年。
“小混混来砸店的时候,口口声声说他们是钱家的人!”
钱生锦眼睛精光一闪,心想来了。
“我当时不大相信,觉得我们小门小户的,与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您怎么可能派小混混来砸我们的小店呢?”
这不符合常理。
杜玉娘就接着道:“我把这事联想到我堂兄身上去了,他那个人,总是很荒唐,做事也喜欢下死手。果然,后来我托朋友了解到,我堂兄身边有个叫钱到财的人,像是富家子弟。”
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必要再往下说了。
钱到财是谁,钱生锦自然知道。
钱生锦什么都明白了,分了家的兄弟没有管束好自己的儿子,让他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
他今天敢打着自己的旗号来砸杜玉娘的店,明天说不定要就敢打着自己的旗号去借高利~贷,再然后,兴许还会打着自己的名号去杀人放火。
钱生锦的后背见了汗,正是灯下黑,他从没有想到,钱生源的儿子,居然有这样的胆量!
若不是杜玉娘撞破了这些事情,那他还要被蒙在鼓里。
有些隐患,就像脓疮,想要它自己痊愈,可能性非常小。非要将它挑破了,将脓毒排出去,敷上药才行。
钱家的分支,就像是钱家的脓疮,刚开始的时候,它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疙瘩,钱生锦并没有在意。他甚至觉得钱生源是依靠他自己这颗大树活着的,不敢生出丝毫别的心思,否则他的地位,他的钱财,他现在的生活,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保。
可是他忘了,钱财这些东西,别人也可以给他,他甚至可以取而代之。
钱生源那个人,并非看起来那么不中用,若是没有他的首肯,钱到财那个庶子能生出幺蛾子来?
钱生财直到这时,才算是真正服气了。
这姑娘年纪不大,运气却是不错的。
这些,真的只是运气吗?
钱生锦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大概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这件事,钱某知道了,多谢姑娘相告。钱某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姑娘若有事,钱某定当全力以赴!”
杜玉娘对钱家的恩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受恩的人如何理解了。
好在钱生锦不是个短视的,他不曾因为杜玉娘的出身而轻视她,这个女孩子子三两下子就把事情梳理得这么清晰,不简单。
杜玉娘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道:“钱老板客气了!”
钱生锦就更高看她一眼,“姑娘若有事,可去大鸿图找我。”他一边说,一边起身。
杜玉娘知道他这是要走了,便起身送他。
杜安康也从灶间走了出来,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得不是十分真切,也不是太懂。
等送走了钱生锦,杜安康就问杜玉娘,到底怎么回事。
杜玉娘也没瞒他,就把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杜安康恍然大悟!
“你真是太厉害了!”他一直反复强调杜玉娘厉害,仅凭那些小混混狂妄的口气,就能猜出一些钱家的事情。
这些他都做不到。
杜安康并不知道杜玉娘梦境中的那些事,那些事情太过隐讳,太过匪夷所思。除了李氏,就只有刘氏和杜河清知道。
原本杜玉娘连他们也不想告诉的,但凡事都得有个由头,打从她要跟池秀才退亲那一刻起,她前世的事情就必须半遮半掩的透露出来,没有比做梦,托梦更好用的说辞了。
神明都是值得敬畏的,即便像杜河清那样不怎么相信神明存在的人,如今都动摇了。
杜玉娘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把这些事情翻过去了。
当天晚上,杜玉娘早早的休息了,铺子里第二天要用的东西是杜安康和刘氏张罗的。
孩子们还太小了,田氏抽不开身。
第二天的生意不太好,街上人影冷清,天气反常,许多人都病了。
倒春寒厉害着呢,一个不备,就中招了。
还好天气冷,病了也只是受了风寒,不是瘟疫。
杜玉娘就跟刘氏道:“我想去看看彩蝶。”
刘氏点头,邱彩蝶勤快又孝顺,是个好孩子,她和杜玉娘年龄相当,脾气相投,她也愿意女儿与她多走动。
“去吧,空着手总是不大好吧!”
杜玉娘想了想,摇头。
邱彩蝶自尊心太强,拿了东西去看她,她未必高兴。
“好像上次她说她母亲得的是喘疾。”杜玉娘想起了自己做的金桔蜜茶。
那东西能润肺,又是用桔子皮和蜂蜜做的,不是什么太精贵的东西。
“我拿一罐子蜜茶送她吧!”
刘氏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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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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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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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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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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