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大家都上了这么多年学,作诗的难度并不算大,无非是做的好不好的问题。
至于策论的写作就要复杂一些。策论的题目和论据都出自四书五经,学生们要结合书中的理论针砭时事提出建议。按道理只要书背的好,前面的理论都扯对了,后面结合现实的内容可以随便扯,顺利通过考试完全不是问题。
面对着已经决定铤而走险的方灿,张卿卿试图规劝:“耀然,这种考试毕竟不是科举考试,题目一般来说都不会太难。你回去好好背背书,很容易过的。没有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去作弊啊!”
方灿颇不以为然:“我完全没学过,你指望我背个两三天书然后参加考试,就能考到能让我爹给我买东西的那种水平?”
“……”
这个可能性确实不太大。
面对方灿有理有据的反问,张卿卿决定帮他换个思路:“那你可以做小抄啊,全都抄在内衣上或者袜子上。反正考试的时候是一人一个封闭的小隔间,夫子一天也转不了几次,你就抄呗!”
“那么多书,我抄也得好几天啊!要是我雇人抄,那也得抄好几块布,到时候我抄都找不到地方啊!”
“那你应该去找裴申或者顾怿啊!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他们成绩太好了。成绩出来就有点太不真实了。”
“……”
张卿卿无话可说,无奈的抱住了头。
“舜乐,你不说话就是代表同意了,你既然同意了……”
方灿自说自话,自己单方面做出了决定,扭头就打算离开。
张卿卿有些着急,急忙拦住了他:“不是,谁同意了,方耀然你这样……”
方灿扭了头:“怎么了?”
张卿卿叹了一口气:“我的灿表哥啊,这毕竟是考试,跟平常帮你写作业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咱们这样不合适,万一被逮着可就完了!”
国子监里经常会抓到大考作弊的监生,初犯者一般情况下不会被开除,但是打板子是肯定免不了的。
作弊打板子的场面张卿卿是见过的,都是褪了裤子光屁股打,被打的人颜面尽失痛不欲生。据说是真的有人脸皮薄心理承受力比较差,就去上吊了。
张卿卿倒是脸皮厚心理承受能力强,但是她是个女的啊,打板子之前一褪裤子肯定玩完。
“那我的膏火银你不想要么?”
张卿卿撇了下嘴:“你要是膏火银跟裴申的一样高,兴许就真的诱惑到我了,问题是你一个荫监学渣,每个月膏火银有几个钱?你的膏火银是不是好几次都没有去领了?明明替你喊个到就能把你的膏火银冒领了,可是偌大个国子监有一个冒领你膏火银的人吗?丢人丢到这种程度,你不觉得惭愧么?”
“你这话怎么说的,别人不冒领我的膏火银这不是大家心地善良么?怎么我还要惭愧呢?”
“呸,厚颜无耻!”
国子监经常会出现膏火银的冒领的情况,里面门道很多。
最开始膏火银发放的时间并不固定,后来夫子们为了检查监生的考勤情况,这才将时间挪到了每个月的大考之后。
大部分的监生在刚进国子监的时候还是很老实的,读书、属文、考试,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可是日子久了有些人就成了老油条,不仅学会了逃课,还大着狗胆在考试的时候交白卷。后来就有人想,既然去参加考试也是交白卷,那还不如就不去了呗。
最开始敢旷考的人并不多,可是因为旷考也没有什么大惩罚,所以监生的旷考情况愈发猖獗。xǐυmь.℃òm
夫子们为了遏制事态发展,就把每个月的膏火银发放挪到了每月大考之后。监生们在参加过大考之后会集合点名,之后才能领到自己的膏火银。此后膏火银的发放就和大考考勤的关系密不可分。
大多数的监生收到钱的驱使都不会主动放弃大考,但是像方灿这种家世显赫不缺钱的公子哥,那是照逃不误。因为这帮公子哥每月逃考都已经成为规律了,所以也经常会有人冒名顶替去领他们的膏火银。只要胆子大,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不是特别大。
方灿的膏火银差不多已经半年都没有领了,按道理这种持续稳定不来的人的膏火银最容易冒领,奈何他的成绩太差,还真没有人冒领他的。
方灿这种等级的监生膏火银大概只有裴申这种优贡的五分之一,对大家来说吸引力实在是不够大。万一被逮到,轻则打板子重则开除,大家实在是犯不着为了这点小钱去冒险。
方灿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惭愧。
“舜乐,要不这样,只要你肯帮我,我除了把我的膏火银给你,再照膏火银的十倍补给你一笔银子。”
“还一笔?无非是比裴申多一倍而已,人家裴申每个月的膏火银加上州府赏银,只怕不比你膏火银的十倍少。几个铜板而已,还用上这么高级的量词了?”
“你不要杠,严格意义上,一文钱也能算是一笔钱的……”
“所以呢?”张卿卿翻了个白眼。
“二十倍!”
“成交!”
在金钱面前,张卿卿最终还是不要脸的屈服了。
国子监每月组织大考都有专门的考场。为了让监生们提前熟悉适应科举考试的考场,国子监的考场也是严格按照科举的考场布置的。
考场很大,里面修了很多仅够一人落座的小隔间。考试的时候考生们需要进去做卷,一待就是一整天。国子监不会分发蜡烛,所以考试的最晚时间就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先写完的人可以提前离场。
一般情况下试卷的命题都够写上一整天的,即便是写的很快的人,至少也得写上多半日才能写完。张卿卿要是想帮方灿作弊,那就必须要写上两份试卷。她写字虽然快,但是要想在一场考试中写完两份试卷,时间还是很紧张。
毕竟不是真正的科举考试,监考并没有特别严。张卿卿从早上进考场,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写完一份试卷了。
第一份的笔迹是方灿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她坚守的职业道德。
做题而已,这对张卿卿来说并不算难。
但是同一个题目,要写两份完全不同的答案,难度委实不小!
在写完方灿的试卷之后,张卿卿才开始写自己的。忙了一个半时辰,第二份试卷已经写了百分之七十,这样的试卷交上去虽然得不了高分,但也不至于垫底。
张卿卿本来还想再写一会儿,但暮色已沉,实在是看不清东西了,她只能搁下笔交卷。
方灿买通了看守,整个过程十分顺利,两人的试卷成功上交。
交了卷之后就是排队领膏火银。张卿卿本来是想让方灿领了膏火银之后交给自己,没想到这哥们闲不住,到了要领银子的时候又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夫子在台上叫方灿来领膏火银的时候无人应答。
“方灿,方灿在吗?”
夫子又喊了两声,底下依然鸦雀无声。
张卿卿早就知道有代领膏火银这事儿。眼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就没有了,她鼓起勇气替方灿答了到。
“到!”
“到!”
监生队伍中传出来了两个不同声音的应答。一个人的声音是张卿卿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很陌生,很明显不是方灿的。
台上夫子本来已经拿出了一份膏火银,听见这声音又把银子放了回去。
张卿卿心里咯噔一跳,脑中一片空白。
夫子黑着脸厉声喊道:“怎么有两个人应声?谁是方灿,还不站出来?”
张卿卿和另外一个答道的监生一同出列,穿过人流走到点名的夫子面前。
夫子指着他们两个人问道:“你们两个,哪个是方灿?”
张卿卿和那监生面面相觑。
巧了,两个人都不是。
这边点名发膏火银的夫子们都是别的堂的夫子,他们没有在修道堂代过课,没教过他们,所以并不认识方灿和张卿卿。
不过不认识归不认识,他们也是见多了监生们在领膏火银的时候耍小手段的,单看张卿卿和监生的模样,他们就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捧着本子点名的那位夫子也走了过来,盯着二人面色冷峻:“你们俩都不是方灿吧?”
“……”可不是嘛!
张卿卿和那监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夫子更加恼怒:“膏火银是天子所发,培育国之士子的银子,每一文都取自百姓的赋税。国家希望你们都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士子,有朝一日可以为百姓尽一份力。可是你们都在干嘛?君子以诚立身,你们身上可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夫子环视了底下站得密密麻麻的监生,又高声问道:“你们有人认得这两个人么?他们是不是方灿?”
夫子刚正不阿的态度很快感动了台下的监生们。监生们为了赶紧结束这场点名仪式,飞快的举报了张卿卿。
“夫子,那个矮的是张韶,他冒充方灿!”
“夫子,他就是张韶,我认识他,他是修道堂的监生!”
“夫子,张韶姐夫是方司业,他仗着他姐夫在国子监嚣张跋扈,之前横死的那个项莱就跟他起过冲突,那件案子到现在都没有查清楚,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
其他不认识张卿卿的监生也开始议论纷纷。
姐夫是个整日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小舅子也满口谎言冒领同学膏火银。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家没有一个正经人!
明明出身不错,姐夫那么有钱,没想到他竟然连同窗的那一丁点膏火银都不放过这也太过分了!殊不知贪心不足蛇吞象?
台下人声鼎沸早已乱作一团。
张卿卿看着喧闹的人群有些发懵,煞白着脸不知所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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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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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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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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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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