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半山腰的慈安堂,早已经是秋风扫落叶,寒意愈甚了,比起皇城,要更添了几许冷意。
毕竟是皇家寺院,内里的建造和陈设虽不及皇宫,却也说的上恢宏典雅,婉婉贵为王后,却自请在这里的用度规格与僧人一样。
她日日清斋淡饭,反而过得舒心恬雅,有时候还会冒出想要在这里久居的想法。
“妙音,请你回到大殿去吧,或是去研读一下经书也无不可,怎能叫你在这里做这些粗重的活呢!”一位长者僧尼过来劝道。
“师兄不必多礼,既然你叫我的法号,就说明我在这慈安堂中,与众人没有什么两样,你不要觉得太过在意才好。”她又拾起手中的舀勺,往木桶里灌满水,提着去了后院的菜地浇水。
若不是来这里,大概一辈子都不会体会到浇地的乐趣,她不由得想起了孟玔。
主君让她来这里,说是生气,其实也没有对她太差。
本来还有一种奴仆跟着,现在该遣回的遣回,该在这里与她一同清修的,也开始一同清修起来。
“娘娘,你怎么又在自己浇菜干活了?这样的事,以后叫我干好不好!”也是一身素裹的若翎寻到了菜地里,找到她,想要阻止道。
“若翎,都说了多少次了,在这里都是佛家弟子,我们就算是入乡随俗,也要遵循这里的惯例,叫我一声法号,在者说了,咱们也算是清秀的人,怎能在佛院里妄自尊大?叫我妙音就好,还有,这些活儿,我已经是捡了轻松的去做,尚能胜任,你也不必帮我,若是没事儿,你也去忙吧。”婉婉温和的回答她,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若翎只好转身回了大殿去。
“我倒是想说,好久没来这里了,今日来给前线的将士还有主君请请愿,求菩萨赐我主君神力,一举拿下宁远锦州,以保我余姚长盛久安,只是,我倒是需要一位故人,来引领一下呢!”院儿里传来了宫南瑾的声音。
婉婉抬起头,此时宫南瑾已经带着仪仗珠帘碧翠的来到了她的面前的砖石道上。
宫南瑾站立的砖石道,比下面的园子地高出些许,加上她站的笔挺,神奇高昂的姿态,又将她拔高了寸余。
今日,她怎么来了?来,也没事先听说啊,婉婉想着,放下手中的舀勺还有水桶。
宫南瑾见到婉婉一身僧服,连一丝粉黛也不曾施,这么素素淡淡的站在那里,莫名的一股寒酸气儿,却叫她看的顺眼无比。
婉婉凝眸看着她,这些日未见,宫南瑾倒是又娇艳了几分,本来就比她年轻,又很爱着粉弄眉,那身边的晨露,更是那年主君带她南巡南疆的时候,给她买回来的一个梳妆圣手,晨露心灵手巧,梳头施妆的本事当时年纪小小的时候便就远近闻名,全因为生在那样的粉黛之家,宫南瑾自那时候得了这么个得力的小丫鬟,就自得的不得了。
不过,也确实。
人靠衣装马靠鞍,本来宫南瑾的姿色尚可,叫晨露日日变着花样的一妆扮,顿时就能再俏上三分。m.χIùmЬ.CǒM
她今日峨眉柳黛,着一身蝶舞金菊的暗绣宽边吉服,显得雍容华贵,大气端庄。
但是,却是没有太多沉静之感,更多的,是几分压人的威慑力。
婉婉又再细看,她虽然没有逾越规制着凤袍,但看那曲柄七凤黄金伞,却是带了皇后仪仗的规格来的。
她不在宫中,宫娘真的是将自己拿到了她的位置上了,她想。
但是眼下倒是尴尬。
她们二人,面对着面站了许久,还没有一人先向对方行礼呢。
要是按照规矩来说,自然是宫南瑾这个代理皇后职权的贵妃,向正牌皇后行礼的。
但是明显的,宫南瑾并未打算这样做。
“姐姐别来无恙。”她轻描淡写的打了个招呼。
“妹妹却是更加风采卓然哪。”婉婉也是风轻云淡的回礼,接着弯腰拎起了她的木桶,将最后一舀勺水,浇到了青菜根部位置。”然后缓缓起身,径直朝着宫南瑾站立的砖石道上走过去,面无改色的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本宫今日来替主君祈福,指定由你你来引领本宫。”宫南瑾没有看向她,却大声说道。
婉婉拎着桶的手指轻微抖动了一下。
转身道:“现在,我还有事,没有时间。”
“你敢违抗本宫!你现在就是在这里待罪修佛的,你自己还不清楚?你以为你还能走得出这座慈安堂?”宫南瑾被她的冷淡激的一怒,口不择言。
“娘娘!”晨露提醒道。
婉婉转过身来,将桶放在身边,道:“那好,我就是抗旨了,你打算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宫南瑾看见她面无表情,丝毫惧意也没有,大声喝令身边的侍卫,道:“绑,也要给本宫绑到大殿去,伺候本宫祷佛!”
婉婉站立着,未动。
几个接命的侍卫上前,却迟迟不敢动手。
“你们,怎么不动手!”宫南瑾喝道。
侍卫齐齐下跪,卸剑置于地上。
婉婉又提起了木桶,转身去了水井处,泰然的将舀勺挂在墙壁上的挂钩上,又将木桶灌满水,盖上盖子,置在一边靠墙处的石墩子下面,这才忙活完了今日晌午的事。
她伸手挡了挡光照,抬头看了看巨大的皂荚树,有光线穿过,但是并不刺眼。
宫南瑾,你不觉得自己已经被你的父亲,还有主君惯的已经失去了你本有的心智了么?她在心中暗想着,实话说,要真的说宠溺,他父亲宠她倒是真的,但是主君对她的宠么……里面的水分,她自己也是清楚的吧?
也正因此,婉婉并不想与她计较。
若是自己对主君的情谊,能及得上她的一小部分,大概今日,也不会不会如此冷静了。
大概会动手了,她自嘲道。宫南瑾,她始终就没有看清楚一点,你就算是披上了王后的外皮,你要做得成王后的德仪,还差了不知多少条马路。
宫南瑾迟迟愣在砖石道上,到现在还未离开。
‘王后,大概再也出不去这慈安堂。’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宫南瑾冷笑着自问着。
她今日来,是来自取其辱的,还是再次来确认一下自己心中的断定?
主君心里永远都是有她的。
她的地位,永远在主君的心上无可取代!
就连侍卫都瞧得出来,就连侍女们都看得明白。
她还来这里,自找什么刺激呢?
她鬼使神差的就来了这里,究竟是为的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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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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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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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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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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