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轻轻的掩上房门,弯腰拿起适才放在身侧的木桶,怀抱着往院外走,刚走到西厢房的时候,就见姜保微屋里的丫鬟婉玲也出来了。
她紧走几步,赶在前面。
婉玲没几步小跑着跟了上来。
“这么巧呀,又遇见啦!”婉玲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个月牙儿。
“是啊,可不是巧嘛!”流沙看了她一眼,机械的回了个笑。
那院里一个灶房,专供这些丫头婆子们为主子温水烧茶用。
即使夏日早晨,天气也还是清冷的,那深井水寒凉,流沙习惯了为羲谣烧温热的水清面。
北方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这些精致的南方小女子了。
昨日晚上,也是巧得很,整一日没见到人的院子,在灶房里遇到了同去烧水的婉玲。
开始的时候,流沙还觉得甚为亲切。
一个炉火一壶水,流沙先客气的道:“你先吧。”
没想到那婉玲眯着月牙眼,也没推嚷,便开始倒水了:“唉吆,那怎么好意思的啦,还要叫你等刻把钟的!”边说着,边急急忙忙的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功夫又提了一桶回来:“我呀,一桶拎不了,总是要分好几次的!”说着将桶放在灶边上,“我家主子爱干净的呀,隔一天要洗个澡的!”说着将两个桶拎着又急急忙忙出去了。
结果她一桶接一桶的整整烧了半个时辰。
流沙回去的时候,她家阿谣主子,早就倒头呼呼大睡了。
丫的,你烧好几桶,就不能让姐姐先来?
流沙想着昨晚的事儿,又加快了步子。琇書網
今天殿下要去面见王妃,是个正式的场合,她得早些备好梳洗事宜,叫她稳稳得体的去松泰殿见堂姐还有一众妃妾。
流沙嘴角撇上一抹笑,哼!
你会小跑,姐姐也会!
这回才不让你!
边跑着,边还侧目余光扫她,却不想没注意脚下,忽然被个碎石不知什么的一个绊,摔了个五体伏地。
头上唰的出现几道黑线。
还说给殿下长气儿呢。
自己怎么忽的变这么蠢了?
石板地面,磕的她手肘那叫一阵疼,她支撑着起身,听见一阵疾步踏来的脚步声,约莫十几步就到了她跟前:“你没事吧?”一双葱嫩纤手搀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
不是吧?婉玲会这么好啊!
起来一看,原来是江南的丫鬟小莺。
同是天涯等水人,这小姑娘倒是还讲些礼数的,昨晚等到了最后。
婉玲嘴上不住的安慰,脸上的笑却好似写着“不是挺能跑的嘛,这回现了眼了吧”的表情。
流沙不管,起来照旧赶着走。
她拉着小莺,迅速的去了井边。
管你呢,反正姐姐的目的就是不能落在你后边。
“流沙,你怎么满身脏兮兮的!你看你的脸上?”羲谣摘下掖间的帕子,给她扑打着,问道。
流沙愤愤的将盆置在架上,倒好水,试着温度,又转身去取锦帕。
她不说话,羲谣更好奇,追着她问。
“不小心跌了一跤!”流沙还是有些愤气不消,边递帕子边说道,“您先擦着,我出去换了衣服就来!”
看着流沙比往常麻利了不少的动作,她愕然。
跌了一跤?怎么像是换了人似的?
“殿下,现在是辰时一刻,咱们这就过去,头一次在公开场合见面,去的太晚或者太早都不合适。”刘妈妈扶她起身,”昨天刘妈跟你说的那些,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谣儿很聪明的!”她笑着说道,“问就说,不闻不要乱说,旁人说话要仔细听着,留意人家是怎么说的,回话要清楚,说话要得体”
她数着指头,背八字经似的晃着脑子说道。
刘妈妈笑着摇摇头,“人家的姑娘十三岁,蛮有像个大人的样子,咱们家小公主,天天的还是孩子似的。”她给她整整碧簪,捋捋衣摆,“自小就没心事,马马虎虎的,这嫁人了,往后可要用点心了。”
“记得啦!刘妈妈你都说好多遍啦!”她皱皱小鼻头,笑着扯着刘妈妈的袖子摇了摇。
松泰殿是王府掌家大妇主持家事的地方,正厅内宽敞明亮,摆设讲究。
堂中的落地香炉燃起了熏香,清雅的木香使人感到静气凝神。
她来的时候,姜保微已经到了,还有两三人也已经落座。
干什么都是抢的!流沙瞥了婉玲她们一眼,暗自嘀咕道。
这时候还有几个位子空着,时辰也未到,坐在正位的婉婉正和姜保微说着话。
“还住得惯吗?”婉婉微笑问道。
“承蒙王妃关照周全,在这里住的还挺好的。”姜保微点头应道。
“那就好,若是少了什么,有什么照顾不周的,不必客气,直接说就好。”
“是,多谢王妃。”
婉婉比她大十五岁,此时正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岁月丝毫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和她小时候印象中的她没什么两样,反而更显的淑雅端庄了。
她这会儿正问候着姜保微,又问候适才坐下的江南,又与一位精妆细抹,坐在正侧位的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娘娘说话,她猜测这就应该是孟玔王爷的侧妃董式了,刘妈妈告诉过她的,王府的二把手呀,她暗自想。
可是婉婉始终也没往她这儿瞄一眼。
婉婉姐要冷落她了吗?
除了进门时候,冲着她那个暖暖的笑之后,没下文了吗?
“娘娘,时辰到了。”昨天去到她那里通禀的若翎,上前一步对婉婉提示道。
“南瑾还未到,再稍等等吧。”
“奴婢已经差人去迎了。”
“嗯。”她点点头。
“唉吆!不用迎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儿,还这么讲究啊,怕我不来不成?”宫南瑾摇着羽扇进来了,紫红色亮锦织绣对襟裙,摇曳生姿。
对于这个宫式,羲谣也是初次见到,脸生的鹅蛋形,个子相比女子来说,是略显高挑的身形,自她往门口一站,就似乎是自带着几分霸气的气场。
“呵呵,快坐吧!”婉婉没有多说什么,依然笑着示意身边的人引她入座。
照例叮咛一番之后,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样子,婉婉请上了先生训讲。
说是训诫,羲谣听了好半个时辰,听得也大都是女戒、四德之类的,看样子也只是些形式上的训教,无非还是那些遵夫循道的伦理纲常。
宫南瑾手托着腮,此时又站起身来踱着小碎步出去了一趟。
她平日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些枯燥的,老生常谈的东西,祭祀之日要讲,逢上个寿辰前几日也讲,就连府里来一次新人也要讲上一次,抓狂的是次次内容换汤不换药,都是那么些东西,亢长繁琐,一坐要好几个时辰,新人没听过听听也就罢了,她们这些听得耳朵长茧的,也要一起在这里靠着,不是纯粹浪费时间么。
奈何府上传承的规矩,她也不敢轻易不遵。
所以每次这种时候,王爷若是不在,她便就没事儿借口去喝水或是什么的,出门溜达一时半会儿的再进来,左右也不算是离开,也算是能守到结束,婉婉也不会与她计较。
好不容易到了午时,训讲该结束了。
宫南瑾笑意盎然:“几位妹妹远道而来,用过午膳便可去逛逛王府,咱们端王府不比大虞王府。”说着,她瞟向江南,依然笑着道:“但在这些属国里面,还算是好景致的。”
江南笑颜舒展,道:“自是!自是!”连连表态,给人的感觉是,这里比她的母国好了不知多少去了,事实上她生在南疆,长在南疆,连大虞王府的影子也是见不到的。
“她们既然来了,又受了训讲,也应当及时入宫觐见才是,哪有时间逛园子。”董其姝开口道。
“唉吆,姐姐想得周到啊,妹妹我竟将这等大事都忘了,这府里大事小情的要是没有姐姐的安排呀,怕是月亮都不知该是不是该白天出来了呢。”宫式话里话外透着股酸腐。
“好了,她们现下也不是进宫的时候,要入宫觐见,也得是王爷回来,行了正式的册封礼才可,眼下我看,就照南瑾的意思,去熟悉熟悉以后要生活的府园也好,正好你们也可以相互熟悉熟悉。”婉婉道。
本来婉婉这话没有什么意思,也是照实就说了。
叫董其姝和宫南瑾可就听出了第二层意思。
宫南瑾掩鼻而笑。
“是啊,咱们这些小妹,虽说年纪小,初来乍到的,但也算是明媒正封的王府妾侍,凡事啊,照着规矩来才是正道。”宫南瑾起身,照旧摇起了扇子,迈着宫腰抬脚便要走了。
董其姝被这一番话激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
在场的人里面,除了婉婉听得出来宫南瑾的意思,董其姝更是知道宫式话里话外影射的是什么。
她青着脸,甩袖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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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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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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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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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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