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江澈认识的“串标团伙”成员们外,现场还有大概几十个竞标者,他们也都拿着号码牌……
一会儿他们中也会有人举牌,只不过是按程序走,最终每间商铺都会经过激烈或不那么激烈的“竞价”,在既定的价格,由既定的人拿下。
牛炳礼的亲戚是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此时她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板着脸不动声色,也不与人交谈。
她应该肯定知道牛炳礼出事了,但是这种时候绝对不会主动说出来。
江澈也不会,至少暂时不会。
至于其他人,很难推断,不过他们中的多数应该是起床直奔拍卖场地,目前还不了解情况。像“蛋被钉在地里”这样一件事,如果是移动互联网时代,现在应该已经图片满天飞了,但这是1992年。
1992年6月12日上午9时。
因为是临州市史上第一次国营和集体商店拍卖,台上的领导正在进行着关于“南方谈话和市场经济改革”的冗长发言……
江澈一手支在前座椅背上,托着下巴,在等待着,用几十万元去换取二十年后价值数亿的不动产。
这个时候先行返回的陈有竖和郑忻峰刚从公交车上下来。
鞭炮声远远近近,不时响起,人们在庆祝,哪怕事后牛炳礼依然是副厂长,他们至少觉得解气。
一串鞭炮被丢到了两人脚边,炸开的碎屑跳到身上。
抬头,是唐连招一伙人中那天“唾弃”江澈最凶的几个,脸上还带着挑衅和嘲讽。
陈有竖没说话,郑忻峰在笑,又气又笑……
“我哥们是一个月不到就赚出来的百万富翁知道吗?江百万啊,给你们机会跟还不知道珍惜……一群傻不拉几的东西。”
后半句,他说出来了,声音不大。
但是对面的几个人还是听到了。
“怎么,没跟去医院继续伺候你们的牛厂长啊?”其中一个,正是那天要找江澈单挑的那个,晃着膀子挺着胸膛拱上来,“那个拍马屁的江……”
“砰。”
一记鞭腿直接扫在他胸口,人几乎被踢到有些离地,向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边剩下几个人一下都没回过神来,事情不管怎么样,有唐连招夹在中间,他们认为实际动手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这一点对双方都一样……
那天江澈面对嘲讽挑衅的反应,似乎也证明了这种状态。
结果现在,陈有竖一声不吭就这么一鞭腿直接给人轰趴下了。
“澈哥在场的时候,他怎么处理由他决定……澈哥不在场的时候,我不想听到有人这样说他。”
陈有竖竟然说出了一个这么长的句子,难得。
冲突一触即发……唐连招赶到了,看这场面也有些为难。
“再两句,一,现在就算要放鞭炮,也不该你们这些人跳出来放,听得懂吗?二,如果知道自己脑子不够,至少应该学会等等看。”
陈有竖今天接下去应该不会再说话了,字数耗尽,CD漫长。
为什么鞭炮不能是我们这些人放?一群人中至少有几个能懂,包括唐连招,他们这群人确实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自身嫌疑是一,反作用是二。
脑子不够,等等看?
“知道了,我带人回去。”唐连招点头应下,事情离他猜测的越来越近了。
往前继续走了一段,陈有竖竟然自己回出租屋睡觉去了,郑书记也是很郁闷,“这要是那些人追杀上来,我怎么办?”xiumb.com
好歹进了学校,他才放下心来,然后,他又看见了抱着书路过的叶琼蓁……
“得,最傻那个在这里。我哥们江澈是百万富翁知道吗?叶同学。出国?其实很轻松啦……哈哈哈哈哈。”
总之郑书记心情十分愉快,看谁都是傻子。
叶琼蓁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
差不多时候,牛炳礼正躺在手术台上,有些东西补救起来大概是很难了。
凭着仇恨和愤怒的支撑,他刚刚在手术之前还特意主动要求,配合了警方的简单询问,就连被送往手术室的途中他还在喊:
“抓人啊,快点去抓人啊,刘嘎包,就是他。”
负责案件的西城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几个大头头都到了。
年轻警员陈栋和四十有余的师傅老楚正在汇报调查情况:
“案件没有目击证人,根据牛炳礼的询问笔录,他明确表示自己是在昨晚十一点出头,即十一点到十一点十分这个时间段内,遭到了袭击,而且亲眼看见了袭击者,外号刘嘎包的原纺织二厂下岗职工。”
局长点了点头,抬眼问:“那么刘嘎包呢,抓到了吗?”
老楚接话:“昨晚十点半的火车,已经带着全家老少,南下深圳了。”
几个大头头同时愣了愣,这时间,对不上啊,其中一个问道:“时间上可以确认吗?”
“牛炳礼的表没有问题,我对过,他本人也一再强调,自己当时刚看过表,而且整个过程都没有出现过昏迷之类的状态,所以十分确定。”陈栋心说那表好贵的,想了想,与案情无关,没说出口。
师傅老楚知道领导真正询问的重心在哪,接着道:
“根据我们的调查,刘嘎包为人老实懦弱人尽皆知,此次因为妻子被人欺凌,或是流言吧,这个我先不定性。”
“总之因为这件事,他昨晚最后请了亲戚、朋友、旧同事等等共计二十多人一起吃了个饭,算是绝别……这辈子不会再回临州。”
“这顿饭从六点不到一直吃到这些人帮忙收拾好行李,流着眼泪将他们一家老小共八人送上火车,连行李都是他们帮着从窗口给递进去的。换句话说,整个过程,刘嘎包都拥有超过二十名不在场证明人。”
领导们沉默了一下。
其中一个问:“有没有可能是他当着这些人面上车后,又偷偷下车作案?”
“我最初也是这个怀疑”,老楚道,“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就根据时间推算,联系了沿线的铁路派出所……他们派人上车了。”
“结果?”
“刘嘎包在车上,他从开始就一直在车上,跟他的家人在一起。期间因为妻子脑子错乱,一直碎碎念不停,周围有乘客找麻烦,刘嘎包还挨了几拳,孩子和老人哭成一片……所以,整个车厢的乘客,包括乘务员、乘警,都可以成为他的不在场证明人。”
领导们:“……”
这个时候,时间的掌控者刚在拍卖场里有条不紊地举牌,拿下了自己的第一间目标店面,价格12万5000.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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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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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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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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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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