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这么多天,他反而庆幸对方还活着。
聂洵要是死了,这事儿便会梗在主公心头一辈子,原信以后也别想得到重用了。
不止如此,兴许还会连累原信这一脉的原氏子弟。
秉持这样的念头,原信得知聂洵渐渐脱离危险期,伤口开始愈合的时候,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让军医动什么手脚。以后找聂洵晦气的机会还多着呢,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原信虎目似有精光,追问道,“除此之外,你们还谈了什么?”
花渊笑道,“学生请教了一会儿,奈何军师精力不济,只好遗憾告退了。”
原信不屑地撇嘴,讥讽道,“他倒是精贵,不过是受个一刀,弄得像是个月内的妇人。”
何为“月内”?
俗称坐月子,原信这话要是被聂洵听到了,还不把人气疯。
花渊在一旁安静听着,面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存在感低得像是一面背景墙。
原信懒得再提聂洵,他更愁前线的局势,他按照花渊的布置去做,奈何收效甚微。
鱼饵都放下去了,谁知大鱼不肯上钩。
花渊得知此事,颇为惊异地道,“敌军将领是谁?这般谨慎难缠?”
原信苦恼道,“本将也不知道,斥候那边也没有收获,只知道是个年轻脸生的小将。”
他没有和姜芃姬面碰面,出去侦测的斥候也不知道姜芃姬长什么样子,因为姜芃姬在军中都是男装示人,大多时候还穿着沉重的戎装战甲,头盔戴在脑袋上遮住脸颊两侧——
不熟悉的人很容易会错认她的性别。
天下人都知道兰亭公是唯一的女性诸侯,怎么也不可能往她身上联系。
因为信息不对等,直至此时也没人发现“病重”的姜芃姬已经在谌州后方浪了快一月。
花渊听后直摇头,如果是年轻的小将,那更加不可能了。
原信追问,“这有什么不对?”
花渊道,“将军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将军是他们的将领,您是会乘胜追击还是急流勇退?”
原信懵了一下,果断道,“自然是急流勇退。”
因为是上帝视角,原信知道坚壁清野是个坑,当然不会说自己会傻乎乎“乘胜追击”啊。
花渊又道,“倘若将军什么都不知道,优势全在将军这里,您只需按部就班追击敌人就能扩大数倍战果。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将军真的会在关键时刻放弃唾手可得的泼天之功?”
原信面颊一红,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自然是不甘心的。”Χiυmъ.cοΜ
没有谁会面对唾手可得的好处而不动心。
花渊补充道,“将军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脸生小将?”
年轻将领固然有其优点,但也有很多缺点,例如急功近利、不稳重、缺乏经验等毛病。
原信人品和性格有瑕疵,可他的作战经验却是毋庸置疑的,否则黄嵩也不会一再给他机会。
连原信都会冒险搏一搏,更别说更加急躁不成熟的年轻将领,还是脸生的小将。
脸生说明没什么名气,小将说明年纪不大、经验薄弱,按理说此人建功立业的渴望比正常将领还要旺盛。结果呢?面对诱惑而不心动,急流勇退毫不恋战,哪像个生嫩的雏儿?
原信回过未来,说道,“照你的意思,说指挥的将领另有其人?”
花渊神色凝重地道,“将军见多识广,您觉得这种作风像谁呢?”
原信在花渊的提醒下仔细想了想,一边想一边道,“柳贼帐下有名的武将就那么几个,各有各的脾性,行事作风大相径庭。这果决利落的作风——不好猜,兴许是新投奔的生面孔。”
虽然不想承认,但柳羲已经是雄踞大半个东庆外加一个北疆的诸侯。
哪怕她是个女人,但她可以带来利益啊,只要有利可图,自然会有人上赶着投奔她。
有生面孔投入她的帐下,这也不稀奇。
原信道,“怎么,你不赞同?”
花渊苦笑着道,“学生的确有些薄见,军师觉得……这作风像不像是兰亭公本人?”
原信听后惊得险些咬到舌头。
他听到了什么?
柳羲?
原信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柳贼因为她祖母的死病得厉害,听说去了半条小命,怎么会以身犯险来谌州?若是她来谌州,前线谁人坐镇?这个猜测未免太过荒诞可笑了——”
循着正常人的思维,原信这话是没错的。
姜芃姬脑子抽了,但帐下的人总该有脑子,怎么会允许自家主公离开前线深入敌军后方?
花渊见原信神色笃定,窘迫笑了笑,“军师说的是……是学生胡思乱想了。”
尽管没有证据,但花渊总觉得是姜芃姬。
他研究过姜芃姬统领的几场战争,鲜明的个人风格让人印象深刻,从她初伐青衣军开始便展露出果决的一面。这人永远都那么清醒冷静,好似从头至尾都站在局外观戏——
如此清醒的人,真会不顾大局,冒险跑到敌军身后?
原信道,“贼人不上钩,你另想一个办法。”
花渊回过神,笑着道,“学生这里正好有一计,军师附耳一听。”
二人低声轻谈,原信的眸子越来越亮。
姜芃姬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道,“子孝怕是念着我呢。”
杨思:“……”
主公,低头看看,那是你丢下的脸。
“不知怀瑜那边准备怎么样了——”
姜芃姬浪够了打算撤,谌州上下被她搅得不得安宁,估摸着黄嵩听到这些消息脑阔都会疼。
为了防止敌人脑子突然聪明了,跑来和她打消耗拖延战,姜芃姬让风瑾准备接应她。
只要渡过峡江,大军便算安全了。
杨思道,“消息已经传出去,怀瑜自会安排妥当。”
姜芃姬正要点头,她耳尖地听到一阵马蹄声,只见两队斥候匆匆赶回大军。
“报——前方发现埋伏痕迹——”
埋伏?
姜芃姬眉头深蹙,不悦道,“别人的主场就是不好打,动不动就弄什么埋伏。”
要是不慎踩了陷阱,姜芃姬可要折损不少兵马进去。
杨思问斥候,“探查出有多少伏兵?”
斥候道,“根据痕迹查看,约有万余。”
万余伏兵?
这么大手笔?
埋伏占了先手,哪怕姜芃姬这边有了警惕,真正打起来也会折损近万兵马。
眼瞧着要离开谌州了,姜芃姬不想徒增伤亡。
她扭头问杨思,“能不能绕开?”
杨思是谌州疆定郡人士,各处地形熟悉得很,不然姜芃姬也不会将他拽来。
他道,“可以绕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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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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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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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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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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