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将军事务繁忙。
虽然说杨修多少能够知道这不过是征西将军的借口,是用来挫自己的锐气的计谋,也只能是无奈的捏着鼻子认了,但是现在……
最早平阳驿馆只有东西两个大院,原本都还算宽敞,也算是够用了,结果杨修占了一个,许攸占了一个之后,平东将军的使者便只能是住到了外头的一个院子了,结果昨天还新来的一个,温侯吕布的……
昨日一夜,杨修都没能睡好,生怕半夜被人翻了墙头。心惊胆战的的抓着自家领口苦苦迷糊了一宿,好不容易挨到天明,硕大的黑圆圈便是连粉都遮不住了,只能是强作镇定,依旧是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和许攸打过招呼,然后便望眼欲穿的盯着院门,期盼着征西将军斐潜早点召见,好结束这一次旅程。
院子对面的许攸看着杨修隔上半个时辰左右便伸个脖子张望的模样,不由得垂下眼目嘿嘿偷笑了几声。昨日在驿馆之外发生的事情,许攸也有所耳闻,也是觉得很有意思,不过有意思归有意思,许攸也没有要替杨修出面的任何想法。杨氏现在已经是昨日黄花了,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捞了,只是征西将军斐潜这里,才叫做真肥啊……
许攸巴咂了一下嘴。原先想着征西斐潜定然富庶,却没想到是肥得流油!这若是不能趁着这一次出使的机会好好捞上一把,恐怕自己这后半生想起来都会后悔。所以许攸也不着急,琢磨着怎么才能利用当下这个局面多敲点征西斐潜的肥油出来才是正道。
“来人啊……”许攸慢吞吞的说道,“就说某今日不适,不见外客了……嗯,名刺单子可以都留下,待某看过,明日再行定夺……”
许攸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用了早脯之后,甩了袖子便回屋睡回笼觉了。
许攸越发不着急,衬托得杨修也越发坐不住。这种焦躁的情绪也不知不觉的在杨修小院子里面蔓延开来,影响到了其他的杨氏随从人员。
杨修睡不着,这些随从自然也不能睡,陪着杨修在院中堂前廊下苦等。
这个天寒地冻的,驿站驿卒见状,帮忙拿了不少火盆来,让这些杨氏兵卒多少烤着火,这才算是能挨得久些。
杨修的亲身护卫,也基本上都是多年的杨家重任,和杨修若是认真论起来,说不得都有些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见到了杨修这番样子,也不由得三五凑在了一处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什么样的揣测都有,就在这块不大的院子之内四下流传。
看着日头一寸寸的偏西,看着街道上依旧没有动静,也没有任何的消息,就连取暖用的火盆的用炭也都烧完了,驿馆驿卒连忙派人去仓禀领取,一时之间也没能送来,不得已只能是先灭了火盆,等炭到了在说。
这些议论了一整天的杨氏人员,原本或是紧张或是焦虑的劲头也过去了,而且早脯的能量早就笑话殆尽,加上火盆的木炭又断了,真是忍不住都要冻得双脚乱跳起来。
“唉!这该死驿卒,怎生不早些去炭,这要是半夜也没有火盆,连口热汤都喝不上,还不连牙都冻掉了!”
“也别说是驿卒的错,看看这么多火盆,用得狠了些也难免,这不已经去取了么,你急又能做什么……”
“不是某心急,按理说来平阳也有三五天了,眼下又是这个局面,什么吃喝享福的,某也不指望有了,但至少不能老这么晾这边吧?这征西也太抠门了些,每日定量的些许粮草还不够塞牙缝的,只能让人去采买,这吃喝开销每天下来也是不少,时间长了还怎么会弘农去?一路要着饭回去呐?啊?!”
“啊个屁啊,都这般境地了,就踏实一些罢。你小子消停些,别还偏去招惹,到时候要惹出些篓子来,你才甘心?!”
“都闭嘴!都他娘的闭嘴!不显吵吵得慌!再吵吵都轰院外去!”一名队率模样的士官发话道。
“散了罢,都散了罢!”
院子里面,堂下廊内的吵嚷之声也传到了杨修耳朵里,在大堂内也坐不住了,背着手转圈起来,脑海当中无数个念头翻滚起来。
怎么还没有动静?
难倒征西这厮,就指望着我家和吕布那厮鱼死网破?
不可能,若是真要如此的话,征西应该隐瞒吕布使者的事情才是,好让我等掉以轻心才是正理,断然不会将吕布使者就这样公然放到我面前……
那么这是在要挟杨家么?
又或是想要坐收渔网之利?
这样的话,要不学一学班定远?
杨修瞄了瞄墙头,又看了看自己的修长细嫩的手,老茧不能说没有,但那是在中指侧面上的一点点,那是握毛笔握出来的。
杨修不愿意向吕布的那些使者示弱,又没有多少破釜沉舟的光棍心思,虽然在谋划他人的时候他一样可以智谋百出,讲起经文来也是神采飞扬,但是在自家面临着生死攸关抉择的时候,杨修却未必有超凡的勇气去实施行动……
………………………………
“奉孝,你这名字还没有改过来啊?曹公不知道么?”平阳节堂之上,斐潜指了指堂内点的火盆,让护卫往郭嘉那边挪一些。
远交近攻。
先秦已经证明了这样的外交策略是及其优秀的,斐潜自然就根据地域划分,召见了最远的平东将军使者,郭嘉。
郭嘉虽然难以对付,但是相比较其他三家来说,利益的冲突必然是最小,也是最容易达成一些共同协议的。
“……将军,这酒绝妙……”郭嘉咕嘟又灌下去一碗酒,“某这名啊,曹公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改不得,不得改啊……某若改了,别说其他,就这一趟……呵呵,郭氏家主还在冀州呢……”
酒宴不算是奢华,但是也算是丰盛,没什么珍馐美味,无非都是北地常见的大鱼大肉而已,但是酒水确实是好的,粟米酿造,放在小红泥炉子上温着,甘醇无比,让郭嘉很是喜欢,喝了一碗又是一碗。
郭嘉放下酒碗,脸微微有些醺红,说道:“将军将杨吕放在一处,就不怕他们两家打起来?”
斐潜哈哈笑道:“难倒不放在一起,他们两家就不会打了么?”
“哈哈,果然如此……”郭嘉仰头笑了笑,然后说道,“不过温侯就算是入主雒阳,迟早也是败亡之局……”
“是啊,败亡之局,但谁又甘心落败?”斐潜一边用小刀切了一块烤好的小羊腿肉,一边说道,“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谁是殷武,谁又是荆楚?”
郭嘉猛地挺直了脊背,盯着斐潜,头上瞬间冒出了不少汗珠。
“嗯……怎么了?”斐潜将羊肉扔到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
郭嘉装作不经意的擦了擦汗,说道:“没事,没事,喝了好酒,浑身舒坦……”话虽然这样讲,但是郭嘉心中有些不安起来,征西难倒猜到了什么?
借着喝酒,郭嘉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斐潜的神色,琢磨着,难倒方才提起“荆楚”只是一个巧合?
肯定是个巧合。
征西将军绝不可能有什么鬼神之能,要是真的有,郭嘉干脆回去就劝曹操不要玩了,什么牌面都被别人看清楚了,这样的牌局还怎么打?
定了定神,还没等郭嘉将酒碗放下来,结果就听到斐潜在一旁头也不抬的又抛出了一句话:“怎么样,曹公什么时候出兵?”
“噗!咳!咳咳……”郭嘉将口中的酒水喷了出去,顾不得呛到,转头望向了斐潜,“将军……将军是如何得知?”
斐潜又切了一条羊肉,才将小刀放了下来,说道:“因为奉孝来了啊……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么?”
“哈?”郭嘉哑然,半响才摇摇头,说道,“其实一开始将军还不知道是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斐潜倒也没有否认。
“呼……”郭嘉这才呼出去一口气,说道,“那么,将军意下如何?”还好,还好,这样也算是在郭嘉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只不过在心目当中,对于斐潜的评价和危险程度,不由得又提升了几个数量级。
斐潜摆摆手,说道:“言辞不重要,重要的是实利,对吧?”
“呃,对。”郭嘉干脆直接问道,“那么将军需要什么?”
斐潜沉吟着,示意郭嘉先吃菜喝酒。
郭嘉点点头,也没有催促,而且见到了斐潜迟疑,心中也才微微放下了一些。方才基本上都是被征西将军斐潜牵着鼻子走,这让郭嘉很是不舒服,到了现在干脆摊到明面上来说,方搬回了一些。
其实斐潜也没有郭嘉想象得那么厉害,只不过是斐潜自己的一些判断再加上似是而非的词句而已……
郭嘉从兖州屁颠颠的跑过来,肯定不是像表面所说要给蔡邕吊唁,又或是给河东卫氏说个情什么的,这些都是并不是非常大的事情,只不过是用来掩盖其真是目的的幌子。从曹操现在的处境来看,再结合历史上曹操的举措,斐潜基本上就可以猜的出来曹操准备打一波了。
原因很简单。
曹操必须要打,不打没有出路,迟早会在兖州被困死。往北打明显不现实,而往西打也不太可能。
曹操西面是吕布,是河洛,加上吕布才刚刚高调宣称要匡扶社稷,要让天子亲政云云,然后曹操就跟着去袭击吕布,这不就是要跟天下宣告自己反对天子亲政,反对刘协当朝一样了么?
所以就算是曹操和吕布再有什么矛盾还没有解决,也只能是暂且放下,等这一波过去了再说。
斐潜绝对不相信曹操有胆量和实力在现在这个阶段就和袁绍叫板的,因此曹操便只剩下了两个方向,要么往东再打徐州,要么南下打豫州。徐州么,大家都知道软柿子一个,豫州主要是袁术的主力都去了南线,正值空虚的当口,而不管是要打徐州,又或是打豫州,曹操都担心老窝会被抄家,因此和吕布、荆州都有一些关系的斐潜,就成为最佳的战场调和员。只要是达成了协议,曹操就至少可以放心一些,不至于前脚刚从兖州出兵,后脚又被人抄了老家。兖州作乱的痛苦,曹操肯定不想经历第二次。
“其一,宛城……”斐潜轻轻在桌案上敲了敲。
郭嘉转了转眼珠,说道:“曹公若下宛城,便可交割……”宛城现在在袁术手中,刘表也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再拿回来,所以郭嘉的潜台词也很明显,反正宛城一带也有荆襄的人,想要一个好一些的宛城还是残破的宛城,就看斐潜和荆襄的人是怎么沟通的了。至于交割给谁,郭嘉和曹操不管,你征西和刘表自己去讨论去。
郭嘉还真担心斐潜只是口头上表示同意而不寻求一些实际的利益,因为人只有要到实际的东西的时候,才有可能真会认真的去做这个事情。
斐潜微微点点头,说道:“其二,商队。”曹操要打仗自然需要兵器粮草,斐潜要推广通宝也需要金银铜,这原本应该是相互得利的事情,但是问题战一打起来,很多红了眼的兵卒就不好控制了,若是没有严令约束,商队的危险就非常的大。
“商队?”郭嘉反问道。
斐潜确认的点点头。
郭嘉拍胸脯说道:“没问题!但凡征西商队,只要安纪守法,在曹公治下,便可通行无阻!”m.xiumb.com
斐潜没理会郭嘉埋藏在话语当中的后门,因为斐潜也知道,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有些蜜月期,蜜月期一过,就跟三包政策一样,都不在享受各项福利了,所以斐潜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头说道:“最后一件,通宝。曹公境内,不得以任何理由拒收通宝。”
斐潜让人拿了些通宝给郭嘉。
郭嘉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皱着眉头又检查了一下通宝的质地,说道:“若将军的这些通宝品质始终如一,曹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郭嘉不是很懂经济,但是这样材质的通宝,想必征西也没有多少赚头啊?不过既然征西提出来了,那么答应了也无妨。
“善!”斐潜举起酒碗,向郭嘉示意。这些事情自然后续由荀谌会接手,然后制定相关的条文出来,再歃血为盟走个形式,给郭嘉带回去。当然种条约,向来都是认可的时候就有效,翻脸的时候就无效,至于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郭嘉自然大喜,完成了绝大部分目标的他自然心情放松了不少,端起酒碗和斐潜示意了一下,刚刚喝了一半,却听到斐潜又说道:“那曹公什么时候和袁公分手啊?”
“噗……”郭嘉一口酒再次喷了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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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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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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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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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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