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众我寡,敌逸我劳,再加上贼寇悍不畏死的进攻,狂热的精神,回头救援绝对是败多胜少的决定,
可为何还要这么做?
身边的将士人人挂彩,每一次劈砍,甚至于每一声呐喊都会拉动肌肉,扯开伤口,
马匹经过几次冲锋也都气喘吁吁,现在只是在骑士们的驱赶下勉强前进,
实在是无力再战了,可自己为何还要作出这种决定?
他兰子义可以不关心辑虎营这些人的生命,可他难道会不关心身边桃家兄弟的命?
桃逐兔右臂被射穿,血流不止,
桃逐鹿伤口流出的血顺着腿都已经把裤子给染红了,
桃逐虎伤势严重,浑身上下全是伤口,动起来都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散架。
桃家兄弟一边顾着作战还要一边保护兰子义,就是没有时间管自己,冲杀到现在这步田地已经到了极限,哪怕现在就逃跑他们都有可能被敌毙命,而兰子义却决定回头救援魏琼楼,这难道不是让桃家兄弟去送死?
不利条件这么多,可为什么兰子义还是要掉头回去救魏琼楼?
连魏琼楼自己都已经放弃了求生,而是让兰子义逃走,
自己身边的辑虎营骑士们都已经被消磨的没有了刚才的锐气,想要突围逃走,此时不是之前领着八百铁骑意气风发的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在担心将士们哗变,不得不冲杀救援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兰子义还执意要去救援魏琼楼?现在突围朝廷都没话说,这可是拼死血战的结果。
看来自己刚才并非是迫不得已才带队冲击贼寇本阵的,他兰子义根本就是想要救援魏琼楼,无论如何。
想到这里兰子义不禁微笑起来,继而微笑变成苦笑,笑着只能摇头。
在来京城之前,兰子义豪言壮语的对自己父亲说他要以一个读书人的身份“活”天下人,而不是以一介武夫的身份去“杀”人,可自己现在做的呢?杀人盈野,血流成河,这尸山血海之中不光有贼寇的尸体,还有官军将士们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绝不是孤零零的在那躺着,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家庭,每一具尸体都意味着将有一家人哭得肝肠寸断,会有妻子失去丈夫,会有孩子变成孤儿。
最最令兰子义震惊的是他看到这些景象时,哪怕是第一次亲手杀人时,他都没有一丝丝的惊讶,并不是说他的心中没有触动,而是说他似乎对死人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那种见怪不怪的麻木,还有在麻木下隐约闪动的兴奋。
这令兰子义非常恐惧,难道自己是一个杀人狂魔?难道他最终还是要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是一个天生的武夫而不能成为一个读书人?
他来到京城时以为自己可以辅佐德王,他也努力在这么做,可结果却与自己的目标南辕北辙,德王并非是可以辅佐之人,自己也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感化德王,理想,哦不,应当说是梦就这样破碎了。
现在兰子义到底在做什么?他依然在辅佐德王,但却已经与德王无关,
兰子义虽然在为大正平定叛乱,可这些贼寇中大部分人在一个月前还是良民百姓,圣人说要敬天保民,可他兰子义又在干什么?
难道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好无意义吗?那他又为何来这里?他又为何要带着人去送死?
对了,就是意义。兰子义想不明白这意义是什么,但他隐约的感觉到现在所做的就是意义所在,
他擅长因势治形,他可以在军队行动前作出准确的判断,
而现在他可以用自己所擅长的东西拯救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
既然那些兄弟有勇气让他们人先走,自己战死于此,那他兰子义就有胆子冲回去把弟兄们救出来,
对,救出来,
那种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兄弟情激荡于兰子义胸中,激励着他这么做。
哪怕所有的形势都对己方不利,哪怕所有的情况都显示他兰子义应当突围逃走,但他还是要掉头回去解围,
这事情没有理由,这没有理由的事情就是兰子义现在所追求的意义。
兰子义策马跟在桃逐虎身后,对着辑虎营骑士高呼:
“你们有胆子冲阵解围一次,那就有胆子解围无数次,随我冲!”
将士们见到兰子义与桃家兄弟率先掉头杀回去,都愣住了,过了片刻才有人说道:
“兰卫侯与将军非亲非故都杀了回去,我们还愣着干什么?”
又有人应道:
“卫侯贵族少爷都这么不要命,我们还能眼睁睁看着辑虎营的兄弟死在里面?”
辑虎营的骑士们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激励自己,斗志又在他们心中点燃,对死亡的恐惧被扔到脑后,袍泽之情重新浮现在眼神中。
将士们声嘶力竭的呐喊着,跟随兰子义再次冲向敌阵。
贼寇阵型被辑虎营的骑士们击穿之后就一直在修补阵线,虽然没有头领指挥,行动的乱七八糟,但他们还是知道该拿长兵器防守骑兵所在的方向,同时调集弓弩手防御。
此时辑虎营将士再次往回冲被贼寇防了个正着,弓弩手们准备好后一轮齐射发出,箭羽密布,好似罗网一般向辑虎营将士们扑来,
将士们连番拼杀,铠甲散乱,马匹也累的喘气,还都挂着外伤,
这一轮齐射袭来,透过铠甲缝隙击中战士,或是直接射中战马,冲在第一排的战士们被射的人仰马翻,栽倒在地。桃逐虎的坐骑虽然没有被击中,但肩头却又中一箭,咧着嘴叫骂着。
后排骑士没有减速,越过前排战士再次冲击贼寇枪阵,可是马匹已经乏力,面对枪阵已经失去了冲击力,冲锋也就变成了近身肉搏,战士们骑着马在贼寇人群中用尽全力挥舞马刀,每一刀都不浪费,每一刀都劈中要害,每一刀都见血,
可贼寇人数众多,几人围住一个战士,趁他挥刀之际便提起长枪朝腋下或是脖子戳去,一击戳中,而后鲜血四溅。
还有贼寇合力将奔驰的马匹绊倒,骑士从马上滚落在地,晕头转向的再与贼寇混战。
但兰子义率领的骑士们并没有气馁,哪怕遭受着严重的伤亡,哪怕马力已乏他们还是驱赶马匹奋力冲锋,
兰子义也挥舞佩剑斩杀贼寇,虽然他并没有专门训练过在高速移动的马匹上砍杀目标,但经过这几次的冲锋他还是积累了不少经验,更何况是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如果不拼命就没命了。
兰子义刚刚砍伤马匹左前一个贼寇的脑袋,又抽剑刺向右前贼寇,
这时一旁桃逐鹿喊道:
“少爷小心!”
一个贼寇刀牌手已经挥刀看向兰子义小臂,
幸好兰子义听到呼喊及时收回手臂,但还是被拉开一道口子。
一旁的桃家兄弟努力护卫者兰子义,最前面的桃逐虎更是勇气百倍,一把刀拨开刺来长枪后就能把枪手脑袋劈开,刀牌手的藤牌在桃逐虎刀下形同虚设,桃逐虎挥砍时会在中途变轨而不降低力道,一刀劈下必然从藤牌边缘切入盾后,斩断贼寇手臂。
里面步行作战的魏琼楼见到兰子义率领骑队冒死冲回来,长啸一声推刀猛砍,先是架住交手的刀牌手劈来的刀,接着顺势便把贼寇的刀向后引过去,左肩随着左侧步伐向前跨去,一下将贼寇撞倒,在贼寇的惨叫声中一步踏上将贼寇了结。
其他步战的辑虎营将士们也被回援的兄弟们振奋,高声呐喊着向前搏杀,
步行的骑兵们学着步兵的样子结成阵线,在魏琼楼所喊出的号子声中一起跨步,一起格挡,一起挥刀,
很快战士们步调协调一致,数百人一起挥刀的威力展现出来,每一次整齐的挥斩都像闸刀一样将贼阵切成断面,中刀者无不身首异处,
贼寇方阵头目已被兰子义他们一波冲锋给当众击杀,
现在只是仗着人多和转生的狂热在这里死战而已,没有指挥,只是乱糟糟的向着官军发动进攻,现在遇到辑虎营将士们卓有成效的进攻,还是被两面夹击,已经被动摇的士气再也绷不住了,
在辑虎营骑兵、步兵即将汇合前贼寇阵中被两边冲击的人率先开始溃退,继而这个混乱的贼寇方阵再也无法维持团结,众人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
魏琼楼在斩杀最后一个贼寇之后抬头看到了眼前染了一身血的兰子义,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一个不想死,所以想让别人逃;一个不服输,所以带着大伙一块死,这世界可真是不随人心。m.χIùmЬ.CǒM
辑虎营将士们再次会师,见到贼寇溃散兴奋的大叫,
魏琼楼看着兰子义,先开口说道:
“你不要命了?“
兰子义说道:
“我兰子义命中自有天助,你们跑得慢我得回来帮忙才行。”
此时贼寇本阵又发出一阵海螺鸣声,追击的贼寇方阵踩着鼓点以贼寇能做到的最整齐的阵型,向兰子义他们袭来。
魏琼楼看着茫茫多的贼寇,再回头看看伤痕累累的辑虎营残兵,叹息道:
“如果还有马,贼寇绝对别想困住我们。”
兰子义捂着伤口笑了笑,望向贼寇本阵,居然看到有一贼寇骑手正向这边飞驰而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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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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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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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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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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