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大宋其他官僚一样对沧赵家族最忌惮的不是凶名昭著的小霸王,而始终是赵公廉这位官场传奇。
赵公廉可怕就可怕在文武皆强,文能压群臣,武能斗天下最优秀统帅,杀伐果断,天纵奇才,几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这已经令人生畏,却不仅如此,还有骁勇能战高度忠诚团结的赵庄强大乡勇准军事组织在背后死心塌地支持和听用。
有这么只可随意调用的武装力量和众多暴力死士好手,这是大宋所有士大夫家都不具备的硬势力。
不少家族底子厚或权大捞钱多的士大夫家在老家都有数量惊人的田产,手下佃户比沧赵家多得多,不是没有这种类似的民间武装实力,但没有谁家的乡勇也能硬斗辽军这样的强敌而长久不倒,和赵庄武装一比都不堪用,什么都不是。
实际上连军权在握的朝中权贵和边关老牌大家将门私有的武装实力也无法和赵庄的乡勇相提并论。
首先一点,这些高级武官的私人武装不可能有赵庄这么多这么自由使用的武力人手。
朝廷决不允许有。
沧赵家族崛起的方式太独特,也是大宋所有官员家族中最独特的存在。
大宋以前从未有过这种家族现象。对这样的家族缺乏经验。
这才是真正强悍的顶级贵族家族。
强悍到连皇帝意识到这一点后都难免有些畏惧。皇帝都如此,其他官僚,谁敢和沧赵直接刚硬?
这也是大宋官僚集团长久以来眼红其豪富,不断联手打压挑衅欺负沧赵,却一直未敢真撕破脸的至关重要原因。
没哪个官员不畏惧把沧赵家族逼急眼了这家会干出什么来。
若是赵公廉真正信守的也只是家教这一条,为报复还击不择手段,根本不管规则不规则,那就太可怕了。
回想一下赵公廉当官这些年在私事公事上的一件件轰动事迹,以前觉得没什么,都是官场争斗必须的狠辣,与猖狂的诸多挑衅相比,赵公廉表现的已经相当低调克制了。现在再看,这才惊觉这些事迹中似乎都蕴藏着无视王法的凶野无忌。
怪不得当初赵老二这个疯子还是小屁孩的时候,游玩东京,在大相国寺被宰相家的公子带一帮高官家的纨绔衙内指挥花胳膊欺负威胁到了,毛都没丢一根,实际是宰相公子那些人想欺负人反被欺吃了大亏,宰相公子干脆太监了,落得生不如死,丢尽宰相颜面。可当时官小的不值一提的赵公廉却依然怒极暴露出凶悍一面,居然不顾朝廷法度礼仪森严,在朝堂之上当着皇帝的面就敢直接动武行凶,当堂殴打御使言官,坚决凶猛报复敢跳出来找事的高官。
怪不得赵公廉一上任边关就立马变了一个人似的,一面全力整军,一面下死手杀贪官凶狠治理手下官场,迅速打造了一只能打仗的军队就立马迫不及待对欺负他家的辽国从此展开了凶残反击,其行为让人感觉是不自量力不顾生死的疯子。
让人敬畏的是,看似笑话,赵公廉却硬是以区区沧州一府兵力做到了。
从此,傲慢凶横的大辽国一次次吃大亏,却就是拿赵老大没办法。
怪不得赵老二南下途中敢把一州总捕头当众活活打死,完事了还没事人一样放狠话威胁当地官府后悠然而去。
怪不得赵老二在淮河上被杨戬手下的河兵只是拦船刁难威胁了一下,他就凶残整残废了带头军官毒打官兵,并且敢亲身犯险轻身堵上军权在握当时凶威正盛凌驾两淮的杨戬这样的重权宠宦大太监的门大骂,猖狂挑衅羞辱。
怪不得当初的祝家庄只是伤害了一个给梁山供应粮食什么的区区寻常土庄主关系户,赵老二就彻底毁掉了祝家庄。
……
原来原因都在这。
原来赵老二蠢笨的脑袋里只知,只信守家中长辈教他的唯一行事原则,所以来了泰安就敢凶狂把招惹他的高盛客栈毁掉了……上了擂台就敢挑衅本知州,肆无忌惮杀官兵军将,直到把本官弄到眼下这丢尽人还可能性命不保的地步。
这纯是个愚蠢到不知国法为何物、规矩为何物、畏惧为何物的无知无畏疯子啊!
这真是个刁民,极品的。
可恨的是他还偏偏有个强大的好哥哥,有个强势的家族,身边更还有一伙强有力的凶徒。
本官居然对这么个疯子刁民下手了?
这个赵老二是个够愚蠢胆奇大的小疯子。本官弄他,原来本官也够愚蠢,大错了胆,下手选错了对象。
争斗规则特权对赵老二都不好使了。
本官和这个不受规则约束的势力强大又无知的疯子争锋只剩下斗暴力了,对小疯子又缺乏了解,毫无更周详的准备,没准备更强大的悍将和兵力随身保护,哪有不被动不倒霉的?
温知州心理这个后悔呀。
惊得更加怕就这么轻易死在只信一条原则的蠢笨无畏小疯子手里。
赵岳瞅着温知州被老七用力踩着也仍在明显瑟瑟发抖,就知道知识多的士大夫又犯习惯病了,又在凭阴险歹毒心性和擅长的官场争斗经验,用丰富的想像力自觉对他的话进行了自动脑补,清醒意识到斗错了对手从此身处的险境,从骨子里怕了。
他要在狗官心头再补一刀,让其彻底丧胆,笑眯眯俯视着只剩下恐惧的温知州问:“温大人,你说人的第一要求是什么?”
“第一要求?”
自感处在生死边缘随时可能被小疯子杀了的温知州第一反应自然是求生,冲口而出:“当然是活着。”
若在以往,他的第一反应会回答:“人的第一要求当然是荣华富贵。”
再往前推,那时他只是个落第书生,没有希望通过正经科举途径当上官改变命运,不会营生,也不愿干下贱活,穷困潦倒,吃饭天天都成问题,那时他的第一答案是:“当然是衣食无忧。”
后来为出路一咬牙去硬头皮撞蔡京家的门,卖弄学问心计,侥幸真被蔡管家看上并收用了,有了吃饭地,并逐步成了相府坐馆先生兼师爷,却年过三十还独身一人苟且生存,娶不起婆娘,那时他的第一要求答案是:“当然是娶个有些家势的婆娘。”www.xiumb.com
在相府混得出头了,有了可见的前程,他如愿以偿娶到了东京一户官宦之家的闺女,得了助力却也得了个可怕母老虎。
要求在不断变迁。
往事不堪回首。
温知州当上一方大佬后开始梦想封侯拜相的那一天,没想到弄来弄去却沦落到“只求活着”的人最低级需求上,越混越回去了。
这让老温的心情越发沮丧。
赵岳一拍手道:“着啊。就是活着。你回答完全正确,但没有加分,没有奖励。”
他一脚踩在温知州的额头上,踩得这家伙雪雪呼痛越发惊恐万状。
他收了笑脸,冰冷盯着,冷漠道:“原来你也知道人的第一要求是什么。那我特妈的就不明白了,你仗着这身官皮耍权坑害本族弱小百姓也就罢了,你为何胆敢谋划杀我?”
“我只想当个逍遥快活平民百姓,只要求活着。就这么点要求。你却不想让我活。你特妈的还想我老实按你的狗屁规则来行事?”
“你耍阴谋要弄死我,自以为得计。我特妈的有本事弄你,为什么不就手弄死你?”
“谁特妈敢伸黑手不让我活,我就让谁满门先死。”
“谁特妈敢对我家下手,我就让他满族下地狱,让他得活也生不如死。”
“老子是刁民。你们一个个都争着当恶鬼,专门祸害本族人,那不干我事。但危及到我家,老子就不介意当个阎王。我特妈发现我还真就适合当阎王。我确实有能力当阎王。天生我到这个世界也许就是让我当阎王的。那我就当个收恶鬼的阎王。”
这最后两句话发自赵岳肺腑。
最后一句话,他是从心底最深处对这个愚昧落后野蛮世界呐喊出来的。
愤怒激昂催动师门基本功自动疯狂运转,这一声呐喊一出口,气劲惊人,直如晴天打了个霹雳,声震四野,回声荡漾,连古岱庙前无人在旁的那口大铜钟不知怎么也回应赵岳似的轰鸣响起,似乎代表佛祖支持,让赵岳宣言更添了股威势和诡异可怖。
怒吼让熟悉赵老二的梁山好汉们都骇得不禁打了个冷战。任原等更是头皮发炸,惊得不禁连退数步。
擂台下的混乱人群此时已渐渐散开,虽然仍是一片惊叫乱嚷仓皇乱窜,但踩踏事件的恐怖情景已经渐渐消失,不再有人倒地死伤,然而有不少汉子在这场灾难中侥幸保住了小命,却危机还没全过去,一感觉安全了又起了恶念正趁乱浑水摸鱼做恶。
赵岳这声吼吓得人群齐齐一惊。
几乎是刹那间,擂台外就近乎鸦雀无声。
乱哄哄的人群都惊得下意识闭了乱叫乱嚷的嘴,灾难中发狂发蒙的脑子似乎被痛击了一下吼清醒了些。
混乱不堪的场面恢复了不少秩序。
稍后,人群害怕这里会爆发想当阎王的小霸王与官方恶鬼之间的血战,照旧更急于逃离这险地,却开始变得比较理智有序地继续四散而逃。浑水摸鱼的家伙也不敢再逗留着肆意做恶了,也紧跟着逃走了。
就此,赵岳的小恶霸绰号上又加了个更吓人的绰号,变成“夺命阎王小恶霸”,并且迅速传遍了天下。
而温知州在耳朵震得轰鸣脑子轰轰间一眼瞅见赵岳俯视他的那双眼睛居然妖怪一样射出骇人光芒,迷信的他昏沉中只当是这个赵老二这一刻真是阎王附体专门来收拾他藏在躯壳里的丑恶灵魂,妈呀,活不成了,要做鬼下十八层地狱受罚了,吓得直翻白眼。
赵岳不理睬擂台下的这些绝大多数是无良至少是麻木不仁没心没肺观众,不太在意这些人在践踏事件中的死活。
这些自私麻木到无耻的百姓留在宋王朝,不用太久就得面临金军凶悍南下带来的倾天血洗大灾,此时早早被另一种灾难整治一下,经历过和兵灾乱世降临下相似的凶险和争抢逃亡,也算多了些历练,吸取些抗灾经验教训,到时也能多些身心承受力和自保能力。
在践踏中死伤的人,可怜更可悲。
但死了就死了,不过是早死一步,还省得日后纷纷当了交钱纳粮有力支援和效忠异族灭本族的良民,以及积极投靠异族,专门引导异族大军有效屠杀歼灭本族抵抗力量的汉奸带路党,留下骂名与洗涮不掉的耻辱。
赵岳冷酷地盯着温知州,放低了声音,冷笑道:“不妨告诉你,我的第一要求是活着,我祖母、我大哥、我全家、我爱的人都能幸福快乐活着。
我不是追求忠君爱国建立丰功伟业的我大哥。我就是我。
我唯一关心的只是我家、我家的亲朋部下。我活着唯一的责任就是不惜一切保卫他们。
就算是皇帝无情,若敢害我大哥害我关心的人,哪怕害的只是我家一寻常小卒仆从,皇帝也是找死。我也照样收拾得他悔不当初。我既然被逼得做阎王,那么让选择做恶鬼的皇帝受应得的惩罚也是我的职责。我能做到。”
温知州听到赵岳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还说得如此自信,如此坚定有力,他脑子轰隆一声,吓得差点儿神经错乱。
瘫倒椅子上的师爷一听这话,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同样没好下场,知州都得死,他这种卑贱之徒更得死得惨,吓得滋溜滑下了椅子瘫歪在桌子腿那浑身哆嗦个不停。
温知州则吓得牙齿格格发抖,在急恐昏乱中关心的自然不是皇帝皇威大宋利益,无心维护这些他平常挂在嘴边的东西,他只关心他自己随时会丢掉的性命,惊急下情不自禁张嘴就来了一句:“好,咕咚(仓皇咽唾沫声),好汉饶命。”
他被赵岳用脚凶狠碾着额头,完全吓蒙了,求饶了第一句,后面条件反射般开始反复熟练重复起来。
“好汉饶命啊。好,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若不是被踩着起不来,他早五体投地跪拜猛磕头求饶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官威尊严、什么读书人挂嘴边的傲骨气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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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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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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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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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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