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诸公受赵岳形象的刺激冲击也只是那么短短的时间,转眼,他们就收敛心神,专注到眼前最要紧的事上。
果然,他们又看到了赵岳胆横狂妄不守规矩的一面:赵岳进殿的一切都很正常,表现得很从容,但也算老实,但是,他并没按小太监提前教的叮嘱的那样跪拜皇帝,就那么直挺挺站在那里,而且微昂首就那么赤果果直视着高高御座上的皇帝,不动也不说话,似乎对皇帝这个物种很好奇,想好好看看,也确实有些好奇。
赵岳看到了活生生的靖康耻主角,
看到了那个不象赵佶那样荒唐但更可笑可耻的皇帝草包。
赵桓,长相确实不出众,比起赵佶来差不少,但也还可以,身上明显有这个时代的儒教读书人的气质,别管聪明不聪明有没有才华,应该至少是个认真读过书的人,或者说是为保住皇太子位没少努力学过文化知识向他父亲好好表现的人。
只是,在赵岳眼里这人明显是个饱受儒腐腐蚀的二傻子。
本就懦弱的本性因为耿南仲的恶劣影响及全力灌输那些晦涩难懂、主张也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的书而越发迂腐懦弱迷茫......越发显得蠢笨不聪明伶俐没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志气与活力,处事也越发没个主见而犹犹豫豫,定好了的旨意没坚持,说改就改说否就否了,朝令夕改,权威荡然无存,下面的人也不知所措无所适从没法做事,而唯一坚持的却是苟且懦弱天真对外敌的幻想,在自觉努力自削势力和全国斗志,等于是自残在积极找死等死。只此一点就是为帝王者的大忌。
帝王自己对世事没个透彻清醒认识,没自己的主张,行事全受臣子的肆意左右,又没个果断,会误了天下大事。
政治,很多时候比千钧一发瞬息万变的战争更可怕,更需要主见与当即立断,尤其是在外敌入侵的战争年代。
赵佶,受制于传统的嫡长继承制的世俗压力也好,为了好操控,保障退位了仍能随心所欲继续帝王权威与享乐也罢,选择了老实蠢笨的赵桓为接位人,无疑是把江山加速腐朽倒塌,把汉文明辛苦积累的上百年成果拱手献给了外敌.......
此刻,赵桓沉浸在视觉冲击引发的极度复杂情绪中不可自拔,
当皇帝这些日子努力形成的刚有点的帝王气势威严荡然无存而不自知,坐在高高在上的御座上情绪激动得颤抖,让人感觉他仿佛是在害怕得直哆嗦,缩在那宽大精美威风的龙椅上显得那么不协调那么渺小......可怜。
这是个.......平庸的,本性也不算坏不奸的普通人,可惜偏偏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亲手葬送了汉民族大好河山,全面加深了战争灾害与民族苦难,让太多本不应该受辱和死亡的勤劳朴实信任国家的百姓遭遇悲惨,那就是罪孽深重,可怜但该死。
赵岳一见之下不禁有些同情赵桓的心瞬间又冷硬起来......
比起天生贵为皇子的赵桓来,天下的百姓才可怜。
如果赵桓值得同情和宽恕,那,无数在战争和流离失所饥寒交迫中绝望受苦和死亡的男女老少,又当如何对待?
百姓以无尽汗水血泪供养了这个国家,供养了皇族,得到的却是抛弃、背叛、烧杀抢掠奸......百姓的委屈又向谁诉说?
赵岳收敛心情,转瞬又扫了侍立在龙椅一侧的谭稹一眼,目光随即落在了御座另一边的那个中年太监身上。
那太监也正在微眯着眼默默审视着他,一见赵岳的目光扫过来,双方目光在空中相撞,他的眼睛立即睁大了些,浑浊的目光徒然变得锋利如刀,锐利中闪烁着警惕,但,更多的则是勃勃的战意.......一股沛然的气势瞬间暴发逼迫向赵岳......
赵岳却似对这股骇人气势浑然不觉,还咧嘴向这个中年太监微微一笑,似乎很平凡很友善老实。
老太监的锋锐目光又瞬间收敛了起来,眼皮子也拉下来,又恢复似睡非睡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赵岳的幻觉。
他不知道赵岳对视他的目光时却是在想:这老太监的本事不错啊,是不是练过《葵花宝典》?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宝典这种神功......貌似金老爷子书中提到的那位创造出宝典神功的大能正是宋朝人,就在过去不太久的前朝.......
见了皇帝,尤其是初次见到皇帝到底是不是必须跪拜这个问题,赵岳即使活在宋代也没搞清楚,当然也是压根没在意过这个,但很早以前,小时候吧曾经随意问过当皇帝秘书的哥哥,赵公廉当时也愣了,想了好一会儿也没个明确答复,最后模棱两可地说了“大概是有这规矩的吧,或者更多的是种约定人俗成?“
早在《周礼》上就有跪拜的大礼仪,但那是在重大祭祀或庆典上才要跪拜的,主要是对天地鬼神......平时对帝王是没有的。跪拜这种事,尤其是在初次见到皇帝时,自然而然就会有的,这还用要求?用跪拜表示对皇帝的尊敬害怕臣服,大概是个人都会这么做的,很自然的事。讨得皇帝欢喜,才有好处。至少别恼了皇帝掉了脑袋不是......
反正赵公廉在京当牛逼小秘书官时是没人教导或强制要求他见皇帝时必须怎么怎么跪拜的。
皇帝也不在意他这个。
说到底,这规矩更多的就是个因人而宜因时因事而宜的东西。
平常就不用跪拜。混得够牛逼就没人欺负你耍你强制你必须跪.......当然,求皇帝,怕皇帝时,自然就得跪了.......感谢皇帝恩赏时,也不一定都会下跪表示感谢,躬身垂首抱拳以示郑重感谢的重气节牛逼臣子也不是没有。
到了明朝时,卑微小和尚出身的老朱同志为了加强权威才格外重视这仪式,并且把上朝的座位都撤了,官再大,朝会时间再长再累也都得罚站.....到了奴才朝,那见了皇帝就得跪,见了大官、官也得跪。
但在这个时代,有人强迫赵岳跪拜皇帝也没有错。xǐυmь.℃òm
那小太监专门去教赵岳强调觐见皇帝时要用类似祭祀天地的三跪九叩大礼仪,自然是有人有意这么安排的,其目的不言自明。
但赵岳进来似乎很老实,却偏偏就不这么干,不但不跪,还直视,审视君王。
这时候,按剧本,本应该是主持朝仪的大太监谭稹厉声呵斥赵岳:”大胆,下站之人因何不跪君王“什么的,但谭稹却不知怎么的没按剧本来,在那抱着拂尘装聋作哑象赵岳天性会的木雕姿态一样不动弹,似乎想事走神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就听侧面有人不阴不阳地洪声质问说了:”你就是赵岳?“
赵岳闻声看去,
嗯,今天上朝的几十位大臣都是五品及以上的有正经职差的京官,没爵位高品级重的皇族什么的象往日那样在这站桩充数。排文臣第一的糟老头自然是老蔡京了,这位能站在文臣第二高位呵斥他的,自然就应该是右相耿南仲。
赵岳瞅着这”气宇轩昂“的老家伙笑眯眯一点头:”我是赵岳啊。你就是赫赫有名的右相耿南仲吧?“
他这么一答一问,殿上众臣的嘴角都不禁抽了抽:赫赫有名?嘿嘿,这词用的有意思啊.......一时也忘了在跪拜一事上算计赵岳,都转而瞅着耿南仲......
耿南仲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仍然专注着赵岳,紧跟着又呵斥问:”赵岳,你是沧赵家族的嫡传子弟,是文成侯的至尊兄弟,难道拜见皇帝的礼仪这事,你不懂?难道你沧赵家族不懂规矩?“
来了,来了,交锋来了。这是公然污辱......众臣精神一振,包括回过神来的赵桓在内,都兴致勃勃瞅着赵岳,看这个摸不透的小儿能如何应对。
赵岳却似乎不以为意,轻飘飘地貌似极随意地笑呵呵顺口就问:“跪了,辽国就能放过宋国?我跪了,朝廷,你,就能把大宋重整乾坤再迅速造得富裕强盛外敌不可欺辱?”
赵岳特意把那个大宋的大字咬音极重。
众臣则一愣,不禁急速琢磨体味着赵岳那两句话的意思或滋味......
这回答,很意外,直接无视了耿南仲的质问污辱,转移了话题,但更有深刻涵义,也更有威力。
就在众人敏锐感觉到沧赵家这个凶名赫赫的老二果然不是一般人,思绪开始发散时,赵岳紧跟着又笑呵呵问耿南仲:“老头,你很爱立规矩啊?”
“你重视的规矩......好使么?”
众臣的精神又是一震:老头?
啧......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海盗使节来,大宋的规矩就是个屁,而且得反着来,老实按海盗的规矩......
此次,辽使来,大宋皇宫的规矩仍然是个屁,蛮子带着弯刀就上朝堂了,见了皇帝别说跪拜,就连作揖也没半点意思意思,并且还.....威胁宋王朝,拿盟约的事直接质问呵斥皇帝。
说到辽使之凶狂,
辽使在樊楼踩踏和肆意威胁羞辱耿南仲的丑闻,满京城的人已经几乎是个人都知道了。
而耿南仲警告过酒楼必须严守这个秘密,当时在场的人不得泄露一丝一毫出去,否则此事不单单是会严重损害他耿南仲个人的形象,更会沉重打击宋人对抗辽国的士气信心,后果严重到樊楼和相关客人承受不起,休怪他这个右相凶狠打击报复。
昨晚,耿南仲思虑了几乎一夜不得安枕,今天,他特意留心观察,没发现京城人议论他昨晚的丑事,这才松口气,以为此事没泄露出去,岂知当晚这丑事就被人有意大肆散播了出去,无人不知了。
只是散播者不是赵岳他们干的,而是别人在有意丑化和毁灭耿南仲,这其中有蔡京、童贯、张邦昌.......当晚,有不少人专门去樊楼消费就是盯着想看看耿南仲和赵岳会怎样面对,结果赵岳压根没露面,居然能忍下耿南仲那些人的处心积虑讽刺挑动,却有辽使来插了一杠子,看到了意外一场好戏。
此刻赵岳这么一问规矩好使么,虽然半点没提到昨晚耿南仲的丑事,但在场的官员都明白是啥意思,太多官员不禁心领神会地微笑或暗笑了。
赵岳的重点自然不是嘲讽耿南仲的丑事,这老儿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实,他从历史上早知道了。
他紧跟着又问:“最关键的是,你,守规矩么?”
你要是守规矩就不会在国家如此危难凶险时还这么一门心思玩争权夺利的内斗搞内耗了,更不会在此时只为一己私愤一心打击报复沧赵,不惜逼反沧赵势力会导致宋王朝极可能应声完蛋。
众臣不禁又是一震。
大家都是这时代的最聪明最精英,也活得最透彻明白的人物,都明白:礼法这种东西可是个好东西,它就是个威力强大甚至可怕的套。大家都是用它来套别人,要别人做道德君子。而自己,那就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
还有,大家努力当上官,努力当大官,为的就是削弱规矩对自己的束缚同时更能利用规矩达到目的,官越大,权越重,地位越高,要守的规矩就会自动的越少,并且能越不守规矩,却越能定规矩,越能强制别人老实守规矩......
规矩这东西太美妙了,太有用了,也太好用了,简直就是个法宝。不会玩可不行。
耿南仲身在右相宝座,自然不想守规矩,只想规矩适从他的需要.......这很自然,也很正常。
都是这么干的。
耿南仲虽然极擅长这种打嘴仗的争辩,自负实力,不服任何人,也确实斗败过太多官员大儒什么的强者,但到底是老了,脑子没可能跟得上赵岳的奇高智商与年轻人的灵活罹难,玩武的是渣,比这个,赵岳愿意奉陪的话,年轻活跃堪称天马行空的跳跃思维、智商和见识优势也照样能吊打他。
但这不意味着赵岳玩这个就一定能稳压耿南仲。因为耿南仲还有儒教官员的压箱底法宝:皮够厚,不要脸。
耿南仲自然不会蠢得回答赵岳的质问。
他没法拍胸脯肯定地说:我就是守规矩,不从越矩。
真要这么说了,只会引得众臣嘲笑他。他做的那些事就摆在那呐,无法抹去,无法否认。
他若是敢那么吹牛,赵岳也能顺势揭破他做的那些不守规矩的事,在众臣的黯然认可下当场就能揭死他没脸没皮。
自己不要脸是一回事,被人强揭了皮,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完全不同。
他哼了一声以示不屑这个质问,洪声道:”老夫品质,秋水镜般明。岂是你个不懂事的小儿能质疑的?“
笼统地来。
说着,他还盯了谭稹一眼,无疑是嘲弄谭稹:老夫忠君为国为民的情怀,岂是你个腌臜太监能懂的?你个下贱烂泥一样的阉人也配嘲笑老夫勇于私斗怯于公战?我就勇于私斗了,怎么着?你想那么干,你还没那个资格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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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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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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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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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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