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看向韩子禾:“说句你可能不愿意听的话,老楚每回出任务不也是出生入死?战友们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到最后,自己活得都有点儿不真实了。”
不真实么?
韩子禾沉默着,没说话。
陈锐的这番话,当真直入人心,让她听得心都在打颤。
没错,就是不真实感!
每次重大任务回来,队里总会补充人员,每到那时,看着新队员朝气蓬勃的脸庞,她也会恍惚,好像自己站在时空夹缝上,不知今夕何夕。
“不高兴了?”见韩子禾没说话,陈锐感觉自己有点儿过分,虽然他没结婚,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他也曾鲜嫩过,作为队里的新队员,他也听闻过警嫂坚强背后的脆弱。
“对不起。”他想,恐怕作为特战队队长的妻子,韩子禾承担的压力,应该很大吧?
“不用道歉,这种事儿,在我决心跟楚铮在一起时,就考虑到了,之后的一切担忧和紧张,也都是选择他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者也可以说是我们婚姻地基之一……而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应该抱怨,除非打算离婚,否则,该遵守的精神契约精神,我还是会遵守。”
韩子禾话说的十分理智,可是,这番话,大概只有资深军嫂军属才能听出其中的辛酸吧。
当然,能力很强的韩子禾,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辛酸,上辈子枪林弹雨都走过来了,她能对楚铮出任务的进度有相对的预期,相对于不知对方何时归来的忐忑,这种预期让她不至于那么惦记担忧。
更何况,她也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
会生活,享受生活的人,通常不会胡思乱想。
“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想到把这录音笔送到我这儿?我以为,部队、国.安,都是不错选择!”韩子禾其实是想问问陈铭是不是知道她和陌门的关系。
不过考虑到“言多必失”这种惯性,韩子禾本能的慎重了一下,当然,她也是心存侥幸一回。——万一陈锐没看出她和陌门的关系呢?
她若是问他,岂不是变相的不打自招了?
虽然韩子禾不认为自己师承陌门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她也不想张扬,毕竟这种名字里听起来就很江湖的门派,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太好的联想。
当然,她这种“他可能不了解”的侥幸心理,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陈锐就打破了她这种侥幸。
“我记得有一回见到你和老楚过招……”
陈锐说的话,韩子禾有印象,那次是韩苗带他来拜访她和楚铮,正赶上两口子……咳咳,正赶上两口子比划比划身手、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就那一次,竟然让陈锐上心了。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动手者无心,旁观者有意了”。
“你眼睛真毒,记性也忒好了。”韩子禾笑着摇摇头。
虽然她没有明确承认,但陈锐知道,她这算是默认了:“按说,凭咱们的亲戚关系,我也应该看破不说破,人么,难得糊涂!可是,这回的事儿,真不是小事儿……已经在好几个大领导身边儿发现他们了。”
“既然你想知道,那么,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这也不是不能见光的事情。”这么说着,韩子禾不紧不慢的将她和林白衣,以及陌门的关系,挑能说的都说一遍了。
这事儿,部队首长也清楚,是楚铮把VR组织的相关资料递上去时,报告的。
也算是让韩子禾和林白衣的关系过了明路。
“你想通过我做什么呢?”韩子禾看向陈锐,问,“我必须让你知道一点,对于陌门,我也许还不如你知道的清楚,毕竟,你那位前辈可能跟你讲到过陌门,但是我那位便宜师父,在教导我的时候,却从未提过这么一个门派,我也是无意中看到他的留言后,才知道他出资这样的门派的。”
“这就为难了。”陈锐听到韩子禾明确的话,不由得皱起眉毛来。
韩子禾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没想过她根本不知道陌门大门朝哪儿开这个问题。
于是,陈锐也犯愁了。
韩子禾见他这样,考虑他和韩苗关系,提醒他:“你要是害怕保密方面出现问题,就到部队去吧,那里相对干净许多。”
虽然不想给楚铮找麻烦,但是,依她对楚铮的了解,若是陈锐没有夸大其词的话,那么,恐怕楚铮对处理这种在她看来是麻烦的事儿,乐意之至。
还是那句话,在正事儿上,韩子禾做不动用自己的喜好或者主观意愿来左右楚铮的选择。
军人,是他的职业,也是他背负的指责,他的工作,他做主。
……
看陈锐离开了,韩子禾便坐回到孩子们的身边儿,只是,此时,她的思绪已经飞远。
不同意接录音笔,不仅仅像和陈锐说的那样,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信任他!
明知道陈锐没有问题,韩子禾在楚铮嘴里的重要时刻,选择了不信任陈锐。
这无关她对陈锐其人的理性判断,而是用另一种和感性认知.交.杂.在一起的理性,做出的选择。
她相信陈锐没有问题,也相信自己对他的判断,但是,这种暗流涌动,甚至知情人们人心惶惶的时候,韩子禾不愿意任何人或者事给楚铮带去麻烦,哪怕这种可能性特别特别小,韩子禾也不能容忍。
就像陈锐说的那样,楚铮的工作充满风险,这种风险遇到任何危险的可能,都会让楚铮和他的战友遭遇危机。
韩子禾知道,以楚铮对她的信任,若是那支录音笔由她转送,哪怕通过楚铮安排的人送过去,楚铮都会潜意识信任它,可是,这种信任就完全可靠吗?
韩子禾不想赌陈锐的品行。
可是,若是陈锐交上去,那就不一样了。
别看楚铮嘴上呼朋唤友,可他心里却门儿清,关键时刻分得清敌我!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战友,也别想轻易糊弄他。
所以,不管陈锐存了何种心思,他都算计不到楚铮……当然,要是他没打算算计楚铮,就更好了。
韩子禾想到这儿,不禁叹口气。
她摸摸自己的脸颊,不由自嘲起来:“哪怕到现在了,还是做不到不猜疑,真是……本性难移啊!”
当然,感叹归感叹啊,韩子禾的脑子却一直很清楚。
别看她之前跟楚铮在别的军区生活时,偶尔会“多管闲事儿”,但是,其中的“度”,韩子禾却一直拿捏的很好。
虽然她是军人的妻子,但是,这只是一个身份,不代表她有军人的权利!
况且,就算军人,也是要听从命令服从指挥的。
……
“老楚,怎么样?”郑源见陈锐离开,这才办公室里间儿走出来。
楚铮把玩儿这录音笔,脸上尽是玩味:“一个小明星,竟然也和外面儿挂着联系!有意思!”
“明星?”郑源让楚铮把笔扔过来。
楚铮随手一抛,郑源立刻接住,打开它。
里面的声音从耳机传到郑源耳朵里。
渐渐的,他的表情凝重起来。
这期间,楚铮没有出声。
直到他听完了,楚铮才问他:“有什么感悟?”
“感悟?”郑源想了想,直言道,“首先,谁能保证这个明星目的单纯?”
“你怕她来个局中局?”
“谁说没可能呢!”郑源不避讳自己的担心。
楚铮对此也不是很有把握。
纠结半天,干脆道:“算啦!任他东南西北风呢,我自岿然不动!”
“你的意思是……不管她?”郑源以为楚铮是放长线钓大鱼,“她毕竟是明星,有名人效应啊!若是不动声色控制,恐怕不容易。”
楚铮不以为然:“有什么难的,让她配合工作,也是她身为华夏公民的义务,她既然找陈锐坦诚了,那么,也应该会接受我方要求的。”
郑源听了楚铮所言,不很认同道:“你想的位面也太理所当然了,上面儿给咱们行动预备的时间可不宽裕,咱们没有闲工夫和她周旋。”
“谁说和她周旋了!”楚铮嗤笑一声,“直接将对方带过来保护,不是挺好的!”
“你这准备跟对方来硬的?”郑源惊呆了他真没想到楚铮打的这主意,登时摆手否决,“不现实了!你这样做,可是要惊到很多人的!”
“打草搂兔子,顺带咯!”楚铮闻言,继续不以为然,只不过,考虑到郑源的接受度,这才补充道,“你以为对方会比你我动作慢多少?恐怕这会儿,她已经不在原地呆着!了”
“你这是故意的?打算……顺藤摸瓜啊!”郑源惊叹道。
“也可以这么说。”楚铮也不着急,反正指令已经发出去了,他静待结果就好。
而一旁的郑源,则是动动嘴唇,犹豫了片刻,这才将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
“咚咚咚!!!”
陈铭从门后探出头来,问:“我可以进来么?”
“可以啊,没有那么大的规矩。”韩子禾已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正看两个孩子睡相呢,见到陈铭眼底浮现的关切,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也很暖心。
“嗯……”陈铭像个小学生一样,背着手,走进来。
“你能不能自然点儿?”韩子禾笑他,“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重型武器呢!”
“哪有!”陈铭赶紧把手伸出来,展开给她瞧,“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韩子禾垂眸,暂时拒绝和这位智商不在线的家伙进行视线交流。
“诶!阿禾,你刚才和我哥说什么了?”陈铭问道,“我看你们俩好像都心事沉沉的样子。”
“和你有关系么?”韩子禾瞥他。
“这是关心啊!”让韩子禾一看,陈铭想炸毛儿,“你可不要搞错!”
韩子禾送他一声“呵呵”。
又道:“你管好你自己那堆事儿吧!”
“我哪有事可做?”陈铭斜睨,“你要是早点儿恢复写书就好了!”
韩子禾瞥他一眼,道:“你要是等我,那可就慢慢儿等吧!怎么着也得把这俩小家伙儿送到幼儿园才有工夫做正事儿不是?”
“怎么会呢!你生湛湛那时,可是出月子就准备文啦!”陈铭一听韩子禾那么说,当即急得脸色就变了,“怎么这回要歇那么长时间?阿禾,你这是不是逗我呢!”
“你也知道出月子之后才能写,你现在跟我得嘚啵那么多没用的做什么!”韩子禾板起脸,从他连发了数十个白眼儿。
“好吧!是我词汇量太少!行了吧?”陈铭有点儿不开心。
他不开心主要是因为发现他套话的本事好像减退了不少。
“好啦!你不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反正我也不会惯你啊!”韩子禾提议,“你真想知道我和你哥说啥了,你应该问你哥!”前提是陈锐愿意告诉你。
反正她是不准备多言的,毕竟之前陈锐摆出的态度就是不让陈铭掺合进来。
“你哥哥根本没想让你听,所以,我就不能多嘴。”韩子禾告诉他,“想知道什么,找你哥去!”
“找他!更没戏!”陈铭才不去呢!
“瞧你怂成啥样!”韩子禾鄙视道。
陈铭却不认为他那是认怂表现:“我这是规避正常存在的风险。”
“你那是怕挨训!”韩子禾毫不犹豫揭穿他。wWW.ΧìǔΜЬ.CǒΜ
陈铭优雅地一翻眼,转头看自己干儿子干女儿去了。
“对啦,你最近不要没事儿就找明星招摇!”韩子禾想了想,准备从侧面提醒他。
谁想,陈铭根本就没有领会韩子禾想表达的正确意思,他跟那儿还纳闷儿呢!——韩子禾怎么好好儿的又提起了明星?他老早就不跟那帮小明星们玩儿啦!好不好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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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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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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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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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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