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苏默有些小小的遗憾,估摸着想要如对程妹妹那般调笑无忌,大抵还是要等到婚后才有可能了。毕竟两女的脾气性格完全不同,看似都是大家闺秀,程妹妹更大气活泼些,而泌姐姐却偏于知性贤淑。
鹿亭小丫头年纪小,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便忘了方才的羞涩,抢着将桌椅板凳的收拾好,便又恢复了活泼的性子,叽叽咯咯的说笑个不停,如同一只小山雀也似。
王懋老头就有些脸色不好看了,转头沉着脸喝问两女怎么过来了。鹿亭吐吐舌头不敢答,王泌没好气的白了这一老一少二人一眼,嗔道:“您和苏公子在这闹得恁般大动静,管家不敢进,只得跑去知会了女儿……”
王懋老脸一红,咳咳连声以作掩饰。但忽又想起这事儿的罪魁祸首,不由对苏默怒目而视,气道:“还不都是这缺德玩意儿惹出来的,你让他自个儿说,他之前都说了什么混账话。”
老头儿气咻咻的,想起之前的事儿来,登时又是忍不住的肝儿疼。王泌和鹿亭两双明澈的大眼睛,便同时诧异的看向苏默。
苏默一脸的无辜,茫然道:“我说了什么?哎呀,小婿年纪小,不会说话,若是什么地方有不当之处,还请泰山大人多多包涵,宽宥指点才是。”
一推四五六,完全不承认?王懋一呆,随即不由差点气歪了鼻子。待要发飙,旁边王泌却脸上腾的红了,再也坐不住,起身对二人福了一褔,道声失礼,拉着小丫头鹿亭就跑了。
能不跑吗,苏默这孙子太坏了,张口小婿,闭口泰山的,这人家闺女还没过门好不好。
有道是人艰不拆,泌姐姐借着这事儿挡脸儿过来相见,聊慰相思,多感动啊。可苏默这么一来等于把事儿挑明了,这还怎么愉快的聊天?
泌姐姐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便也只能落荒而逃了。苏默在后面看着美人儿摇曳而去的身姿,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眼睛眨也不眨的。
老王懋自是不免看的又是一阵恼怒,只不过转念间却又黯然一叹,知道这小子是心中不忿,故意憋着坏呢。
“罢了,讷言,若你当真不愿,这事儿……就,就……”老头儿一脸的灰暗,心灰意冷的叹气道。m.xiumb.com
苏默一愣,脸上不正经的神色渐渐收敛起来。是,他确实是故意的,也的确如王懋猜想的那样,心中有些不忿。只不过他所不忿的不是这桩婚事本身,而是对于这其中的利益交换。
他虽没有什么狗屁的后世一夫一妻制的纠结,但对于感情之事,却仍是极为看重。在他而言,感情就是感情,若是掺杂了别的东西进去,那便如一锅美味中忽然发现了只苍蝇般恶心,怎么想怎么别扭。
对于泌姐姐,苏默当然是大有好感的。若能娶得这么美貌知性的女子,不啻于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可这桩姻缘里面要是掺杂了利益交换,还是在他完全被动,被近乎逼迫着接受这门亲事的话,他则是有一番心情了。
说到底,他终归是个屌丝出身。无论前生今世,他从没真正觉得自己有和这种等级的贵女有所交集的可能。换句白话说的意思,就是他其实有些自卑,完全没有那份自信。
一份姻缘因利益而结合,那么,或许终有一天,也会因利益而分开。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逃,他不想最终看到的是这个结果。他更期盼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离不弃相濡以沫。
正如他和韩杏儿之间,还有何二小姐之间,那是一种相互了解,进而患难与共,而后沉积出的感情。便连程妹妹,那也是在一系列之后的事发生后,他才慢慢的真心接受了这段指腹为婚。
至于说图鲁勒图,则是被那姑娘火辣辣、毫无保留的执着所打动。由怜生爱,并最终下定决心这么一段心路。
可是跟泌姐姐呢?两人之间不过只是见过几面,除了天性的对美色的好感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经历和时间去进而发酵,自然而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刻骨铭心,非君不嫁了。
但是当王懋真的如此郑重的提出来作罢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很舍不得的。而且,一旦真的到了这一步,他作为男人倒无所谓,可对于泌姐姐一个女子来说,那让她如何面对世人?
人言可畏,口舌如刀,怕是真要这样的话,泌姐姐必将名誉尽毁,什么幸福生活再也无从谈起了。甚至稍微刚烈点的话,极大地可能是就是美人儿香消玉殒,自戕而去。
这么一想,试问苏默又如何还笑的出来?
“咳咳,这个,那个……我说老头儿,咱不带这么玩儿的吧。哦,你说提亲就提亲,说作罢就作罢,那小子的清白呢?名声呢?脸面呢?还要不要了?还有,人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您老这般棒打鸳鸯散,您的心就不会痛吗?作孽啊,这是作孽啊……”
老王懋当场傻眼,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在那儿做痛心疾首状,忽然很怀疑之前的事儿是不是自己的幻觉,真正的事实是自己做了恶人,在迫害一对儿恩爱小夫妻……
“你……你你……”老头儿捂着心脏,觉得又有种要厥过去的感觉了。
“诶诶诶,不带这样的……商量!重点是商量!”还来?老头儿这一捂心口窝,苏默又慌了,赶紧举白旗。
王懋努力大喘了几口气,好容易平复下来后,这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再黯然叹道:“罢了罢了,你待如何,明说吧。”
老头儿算是看出来了,这混蛋小子压根就是另有目的。什么算了作罢的,全特么都是假的。跟这小王八蛋压根就没法正常交流,干脆什么都摆明了说才是王道。
“这样啊……”老头儿干脆了,苏默反倒迟疑了。眼珠儿转转,试探道:“您老看哈,您这是嫁女儿对吧,又不是卖女儿。所以吧,这个彩礼是不是可以就免了……啊,不是,退回一半,退回一半如何?”
“我……”
王懋听的脑袋就是嗡的一声,抬手又要去捂胸口,但忽的反应过来,怒道:“缺德玩意儿,说人话!”
苏默呃了一声,不由翻了个白眼。这就不好玩了,显然老头儿是真明白了啊。
他脸上戏谑的神色缓缓收敛起来,盯着老王懋的眼睛,片刻后才轻声道:“为什么?”
他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老王懋却是秒懂。沉吟了一下刚要开口,苏默却又抬起手来打断道:“别跟我说什么为了办学那一套。是,您那个设想确实很不错,但还不至于不错到让您堵上泌姐姐的一生幸福!所以,您老要是拿这个来说事儿,那还是大可不必了。”
王懋一窒,死死的盯着他看,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惊诧。苏默也不催促,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半响,王懋忽的苦涩一笑,摇摇头叹口气,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来。略微迟疑了下,这才放到桌上向苏默一推,淡然道:“看看吧。”
苏默目光登时就是一凝,果然,这其中果然还另有蹊跷啊。他抬头深深看了老头儿一眼,略一迟疑,这才伸手将那信拿起。
勤子兄敬启,信皮上几个字一落入眼帘,苏默瞳子就是微微一缩。这几个字的笔迹,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貌似是……
握着信的手有那么一刻迟疑,但旋即便又放松下来,暗暗吸口气,将信秧从中抽了出来,打开看了起来。
信的开头并没什么,都是一些寻常的问候之语,然后便是些写信之人那边的情况描述。这似乎是一封极寻常的朋友间的书信,两下里交流些各自的情况罢了。
但是当看到后面,苏默的脸色开始变得古怪起来。信中开始对当前的朝局有所涉及,多有批判之词。这且不说,其中终于开始提到了他苏默的名字,从他当日在武清的所有所作所为,一直到后面他当时所作的那副画,还有那本一时冲动下编出来的《天朝开运录》。
再最后,几乎以断言的句式写道,苏默言行不类常人,却非寻常百里之才。其子似有种能看破未来之能,某些言词近乎谶穢之术,却已多有应验云云。总之,是对苏默各种推崇,就差明白说,怀疑苏默不是人,而是仙神转世之流了…….
再再后面,忽的话锋一转,又再说及当前朝局之事,劝王懋早做打算,急流勇退为好。在信的最末,则忽然看似关心后辈似的问起了王泌的终身大事,并有:宜取良才配之,勿须多有计较。倘能玉成其事,则成骨肉至亲之情,或对双方皆大利之便也!
这段话看似平常,但若前后文一联系,其中之意便昭然若揭了。苏默目光跳过那些废话,再往最下落款处看去,眼底便闪过一抹了然。
弟,赵奉至拜上!
赵夫子!果然是赵夫子的信!这位与他有着半师之谊的老人,在当日奉旨往山东去了后,便几乎再也杳无音信。却不料时至今日,竟然忽的再次出现,而且还带出了这么一个附加效果来,这让苏默又是诧异又是哭笑不得。但同时,心中也是一阵说不出的感动。
旁人或许不知,但他却是记得清楚。当日这位老人走的时候,对他可是关切备至,生怕他受人欺负。不但将自己人脉尽可能的介绍给他,还特意近乎逼迫式的定下师生之名,为的就是想要凭借他老人家积累下的一生清誉,为他增加一层保护伞。
而如今,这封信虽然面上全是一片为了王氏谋算的意思,但真实目的,何尝不是如同信中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或对双方皆大利之便也!双方!重点是这个词儿。这个大利,对王家而言,是远景;而对苏默而言,一个大宗师女婿的名头若能落实,则是当下可见的大利。这,才是老夫子的真实意图啊。
想到那位可敬可亲的老人,在山东那片贫瘠混乱之地,正胼手胝足、筚路蓝缕的应对各种麻烦之余,还不忘给自己这个半生之谊的学生谋划担忧,苏默就觉得鼻子阵阵酸楚,说不出的一种情绪涌动着。
“他老人家……一切可好?”默默将信放到桌上,手在那个落款上轻轻抚摸着,苏默轻声问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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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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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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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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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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