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也是经过战阵的人了,手上更是早已不知多少条人命的,对于这种杀气早已见惯了。更不必说他那远超常人的感应,别说这种赤裸裸的杀气了,便是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恶意,他都能立即感应出来。
这张真人此刻如此强烈的杀意,登时让他下意识的浑身骤然一紧,识海中的银色元气团瞬间翻滚蒸腾起来。
迎着张真人凌厉的目光,他脸上神情忽然平静下来,目无波动的静静与张真人对视着。
蒋正额头上沁出汗来,微微后退两步,伸手将插在地上的佩刀拔起,刀尖略提,紧张的戒备着。心下却在暗暗焦急,眼前这个道人身份地位非同小可,绝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禁军统领所能抗衡的。
此刻人家连理都不理他,一旦真要动起手来,能不能打得过且不说,单就双方的身份,他也不敢真个阻拦;
可是偏偏身后那小子,又是陛下吩咐一定要带过去的,他若不拦的话,万一有个好歹,他又该如何向皇帝交差?
这真叫个左右为难啊。
蒋大统领这里纠结的不要不要的,对面张真人却是半点都没将他放在心上。只是在自己的杀意凌压之下,苏默的忽然沉静让他不由的一凛,心头不其然的竟升起一种紧张的感觉来。xiumb.com
那种沉静给他的感觉,便似如同面对着万年冰川,外表看似平静沉凝,毫无半点波澜,但实则冰川之下,却是奔腾咆哮,隐藏着毁天灭地般的巨大动能,便是如他这般一身的修为,也是心中发颤,不敢有半分轻忽。
这个小子,大有古怪!
他终于头一次的凝重起来,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少年。一边不动神色的拉着女儿的手,不进反退,向后退出两步。
这种后退不是惧怕,而是一种如同战略上的避敌锋锐。此刻双方气机牵引,正是将交未交之际,此刻的一退,却是恰到好处,顿时便令两下里隐隐积聚到了顶峰的气势都宣泄了下来。
随着这股气势的宣泄,场中那无形的杀意略略平息下来。蒋正还当是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作用,不由的大松口气儿,正待要交代两句场面话,然后赶紧走人才好,却听张真人忽的轻哼一声,将女儿往身后推开两步,然后蓦然抬头挺胸,深深的吸了口长气,顿时面色狂变起来。
他身为禁军统领,自然也是精熟武艺之辈。此时此刻,眼见张真人一口吸气竟如同老龙吸水一般,哪还不知道这是要发大招的前兆?
什么方才的后退,看似退让,分明是这老道人怕伤到了他的宝贝闺女,借此先将闺女安置好的策略而已。从头到尾,这牛鼻子就没打算着好呢。
而以眼下这形势,除非那老道自己停下,再没旁人能阻止了。武学之道,气机气势之说极为玄奥。他此刻身处其中,竟是连话都说出来,只能先硬着头皮应付过这一关后,才能再说其他了。
该死该死,这特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身后那小混蛋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竟让这老道都发了疯。
这一刻,蒋正真是觉得日了狗了。
老道吸气之声不绝,眼见得胸膛处肉眼可见的渐渐鼓起,苏默的眼神却愈加平静。此时此刻,若将双方做比,那老道便如同怒海狂潮,发则惊天动地;而苏默却如同那屹立巍然的山崖,坚若万年磐石。
眼看着形势一触即发…….
“停停停,快停下来!爹,不要打啊!”一个惶急的声音猛不丁响起,随着声音响起,一个娇小的身影蓦地窜到了老道的身前,拼命的冲老道摆手叫道。
场中几人都是面色大变,要知道到了老道这个层次,一旦蓄势到了这个地步,稍有激发那便是惊天动地,但凡挡在面前的人或物,都将承受那可怕的全力一击,便是他自己都很难收住手的。
而符宝这么个小小的女娃,在这种打击下的结局,那简直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到。
“不可!”
“快躲开!”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下一刻,苏默的身影忽然蓦地从原地消失,随即出现在符宝身后,想也不想的将她一把搂住,随即猛地旋身而转,却是将后背彻底的暴露在张真人面前。
而蒋正却是刚刚迈开步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目中不由露出绝望之色。
与此同时,受到气机刺激的张真人也是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的半转身子,扬手向着一旁劈了出去。
但闻一连串的空爆之声连响,随即轰然一声巨震,左侧丈许开外的一株百年老树猛地一阵剧烈颤动,霎时间漫空松针飞舞,直如下雨一般。
那老树树身也是晃动不止,咔咔咔的发出阵阵树皮断裂之声,竟似便要就此断裂开一般。
这一掌之威,一至于斯,实可畏可怖。若果真个落在血肉之躯上,怕是立时就是骨折筋糜的下场。
场中苏默紧紧搂着符宝,两人一个闭眼咬牙,一个被搂在怀里挡住了视线,所以并没看到这一幕。唯有蒋正,亲眼看到这惊天动地的一掌后,当即如同石化一般,震惊的目瞪口呆、面色惨白。
“该死!还不放开!”
惊魂未定中,张真人却是首先回过神来的。也顾不得自己强自半途收功转换目标带来的内伤,目光落在仍紧紧抱着自己闺女的苏默身上,当即暴喝一声,纵身上前,只一把便将苏默从后拎了起来,随手向旁扔了出去。
而另一手却早将还在懵懂的符宝扯过来,紧张的上上下下浑身摸索着,面色苍白的急叫道:“符宝,符宝,有没有伤到哪里,你有没有事儿?啊,你倒是说句话啊,是不是哪里疼,快告诉爹爹!”
张符宝这才啊的叫了一声,彻底回过神来。使劲抖开老爹握在腕脉上的手,一言不发,转身便要往倒在地上不动的苏默奔去。
张真人哪里肯放,长身一探便将她又扯了回来,急声道:“你要作甚?你怎的了?”
张符宝小脸儿再也不见半分笑容,代之而起的满是苍白和绝望,只两只大眼睛直直的望向趴伏在地上的苏默,大颗大颗的泪水滚滚落下。
那个大恶人怎么了?他为什么不动?他他……他不会是被爹爹打死了吧?他怎么会死?不会的不会的,他那么可恶,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是了是了,爹爹的功夫何其厉害,那么全力的一击之下,怕是石头都要打碎了,大恶人虽然可恶,但也只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不死?
可是……可是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他那么可恶的欺负自己,还想从自己这里骗***的秘密,自己还没来得及报复他呢,他怎么可以死!不行不行不行!符宝决不允许!
她直勾勾的望着,期盼着那个大恶人忽然翻身而起,然后又露出那可恨的假笑,跟自己打个招呼:“嗨,小妹妹,我是骗你的哦……”
但是没有,期待中的画面没有出现,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趴着,完全不见半点起伏……
“你为什么要打他?你干嘛要杀他?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呜呜呜…….”拼命的挣脱不果,符宝再也忍不住心中悲伤,猛地回过身来,一手仍死死的攥着那半条烤鱼,另一手却疯了似的捶打着张真人的胸膛。
张真人愕然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懵逼茫然,完全搞不懂这是个什么状况。闺女不是被下了毒了吗?之前不还在泫然欲泣的痛斥着那家伙吗?若不是因此,自己也不可能如此暴怒啊。
可是,可是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且不说宝贝闺女刚刚忽然冲出来阻拦,差点就误伤在自己掌下。单就中毒…….呃,似乎、好像、大概,怎么一点儿中毒的模样都没有呢?
之前自己曾探查过,也是没有察觉到女儿有中毒的迹象,当时也只以为是那毒太过厉害,自己仓促间没有查到。可是此时看来,怕是……
张真人想到这儿,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心头,不由的登时面色微变,有些不淡定了。
自家的闺女自家知道,打小就古灵精怪的,不知多少她的师伯师叔师兄们,让她戏弄的团团转的。这么个狡黠的小家伙,又怎么可能轻易中了别人的毒?尤其是还在皇宫这么个特殊的地方,面对着那小子这么个陌生人。
以自家闺女的聪慧,绝无可能对一个陌生人没有半点防范之心。而既然有了防范,中毒?三清在上,张真人觉得别人不中她的毒就要烧高香了,哪里还能被人下了毒。
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真的误会了?那小子……呃,那小子为什么还不起来?自己刚才那一掌根本就连毛都没沾着他,最后那一抓一扔也只是简单的抛开而已,根本不可能伤到他啊。莫不是他患有什么隐疾?那可就遭了。
想到这儿,忽又一个念头划过,将这种假设抛开。以他刚才的感应,那小子绝不是个简单的,体内虽然没有气劲修为,但却另有一种诡异的波动。那种波动甚至都能给他一种极致的危险感觉。
身怀这种异常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一碰就死的隐疾?这完全说不通嘛。
不过话说回来,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己虽学究天人,却也不能一一尽窥,那难道……难道真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张真人忽然有些不自信起来。
要知道,他刚刚可是暗暗感应了下那小子的情况的,确实是呼吸心跳都没有了。
世上武学中,倒也确实是有能暂时抑制呼吸心跳的功夫,但那也只是抑制而已。呼吸可以屏住,但却并不能真的让心跳停止,最多就是间隔时间长一些而已。
再说了,即便是那种功夫,在他这个武学大家面前,又哪里能瞒得过?
所以,在排除了所有可能后,剩下的偏偏就是最不可能的可能了。那就是,此人真的身怀一种他所不知道的隐患了。
张真人忽然默然下来。倒不是说他因此对苏默有什么愧然,他可不是什么心善仁慈之人。这个世上,除了修炼得道,便唯有自己的宝贝闺女了。除了这两样,其他的人死也好活也罢,都半点也不会萦绕于心。于他而言,那些都是魔障!
至于他此刻的默然,却只是针对女儿而来的。显然,他看出来了,这个古怪的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女儿上了心。如此一来,自己怕不真要被女儿恨上了。没听吗,刚才那“恨死你了”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这可真是…….
那边,蒋正半跪着,将苏默翻过来,伸手在他鼻子下探了探,又摸了摸腕脉和颈侧,脸上露出颓丧之色。
死了,真的死了,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哪里如何交代且不说,恩娘那里,自己又将如何面对?还有,之前可是因为这小子,外面闹出了何等样的场面,他可是都一一亲眼所见。
那还是在只知道这小子被皇帝问罪而已,要是这下知道这小子竟然死了……
想到这儿,蒋正忽然激灵灵打个寒颤,眼中流露出难言的恐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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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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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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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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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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