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暗,不辨时光流驰,周吉功行圆满,自觉体内真元充盈,回复了七八成,这才长身而起,跨五彩孔雀飞回二相殿。
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小白与罗刹女早察觉到真人归来,双双上前相迎。周吉收起五色神光镰,略略问过几句,造化幼树安然无恙,赤水崖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千寻岩那壁厢更是悄无声息,混沌之中的一方小天地,苟延残喘度日,谁都没心思修炼,褚戈束手无策,道门上下愁云密布,死气沉沉。
周吉不甚在意,既然真元无匮乏之虞,倒可以着手做些准备了,他招招手命小白靠近些,借着造化幼树一点迷朦白光,目不转睛盯了她半晌,曼妙妩媚,活色生香,妖气收敛得涓滴不漏,乍一看,端是好女子,有谁想得到,她竟是一条道行深厚的白蛇精?接天岭的往事一幕幕,如在眼前,当他执掌东溟城时,她一心追随,绝无怨言,当初你不曾负我,如今我也不会负你。
周吉展颜一笑,询问道:“你可想清楚,准备好了?”
罗刹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微光之下,觉得他这一笑有些诡异,难不成上师竟看上她了?
小白没有来心中一颤,随即心如铁石,敛袂道:“有劳上师施法。”
周吉抬起右手,探出食指,意在符先,凌空绘下一道繁复的秘符,真元蜿蜒盘旋,如龙如蛇,凝而不散,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华。
小白亦是妖族厉害角色,不知活了多少年月,眼光算得上高明,却也看不透这道秘符的来历。当周吉绘下最后一笔,秘符浑然如一,凶煞阴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脸色大变,下意识退后半步,瞳孔凝成一条竖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心跳得愈来愈快。
周吉顿了顿,再度提起手指,又绘下第二道秘符,与前一道重合在一起,紧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他不紧不慢,一口气绘下九道秘符,有如在同一个字上描摹了九遍,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或有痛楚,务必忍着熬着,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罗刹女听在耳中,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她有些同情地望着小白,听听,听听,这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承受即将降临的折磨!
周吉指了一指,秘符倏地缩成指甲盖大小,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小白眉心。小白不避不让,果不其然,锥心刺骨的痛楚刹那间席卷而来,饶是她早有防备,也不禁闷哼一声,再也无法维系人身,现出原形,吊桶粗细的一条白蛇,盘坐一团,咝咝吞吐着蛇信。m.χIùmЬ.CǒM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上师眼门前丢脸了。
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小白将身躯扭成麻花,苦苦保有一丝清明,按捺住失控的冲动。意识无比清醒,眼鼻之中渗出血滴,鳞片如波浪一般掀动,沙沙作响,血气蒸腾而出,她终于忍不住,挤出一丝声嘶力竭的呻吟。
周吉拔出星屑解牛刀,道:“若是忍不了,可将你钉在山崖上,这样就不会出乱子了。”
罗刹女吓了一跳,将小白钉在山崖上,这是要开膛剥皮的态势——白蛇道行远比她深厚,换成是她的话,如何熬得下去!她内心深处有些动摇,甚至怀疑上师拿她们练手,并无十足把握。
小白眼眸通红,勉强摇了摇头,继续忍受着煎熬。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光景,疼痛忽然消失,她僵持片刻,似乎不敢相信,意识为之一松,身躯哗啦松弛开来,就像没了骨头。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剧痛再度来袭,恍惚间,她觉得自己被抽筋剥皮,千刀万剐,犹不得解脱,继之以炼魂之苦,永无止尽。妖气终于失控,白蛇身躯涨至水缸粗细,百余丈长,周身血如泉涌,冲天飞将起来。
周吉祭出星屑解牛刀,星光闪动,将蛇尾死死钉住,白蛇绷得笔直,头颅指向翻滚不息的时之砂,近在咫尺。
罗刹女咬着手指,目瞪口呆,若非上师及时出手,小白一头撞入混沌虚空,便是有十条性命,也死得干干净净了!
十数息后,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小白坠地不起,身躯急速缩小,化作一个赤裸的女子,精疲力尽伏于山崖上,眉心多了一团淡淡的印痕,缓缓转动,有如活物。
罗刹女松了口气,多了看几眼,虽为女子,却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周吉收了星屑解牛刀,拾起衣物盖在她身上,见罗刹女面露怯色,心知她没有勇气尝试,当下命她好生看护小白,拂袖而去。
踏入二相殿,出乎意料之外,角落里亮着一片幽幽柔光,宋梅、姚黄、魏紫三女的身影清晰可辨,天禄远远躲在阴影里,目光炯炯,慢吞吞靠近来。周吉眯起眼睛,却见十余颗拇指大小的明珠悬在空中,不禁问道:“咦,哪来的夜明珠?”
宋梅眉眼带着笑意,迎上前道:“是千寻岩那边送来的,听说这珠子乃是仙家宝物,价值连城,皇宫里也未必有。”
周吉仰头看了片刻,笑道:“果然世间罕有,最难得的是珠光一点都不晃眼,道门也算是有心了。”
天禄走到他身后,轻声道:“这是褚戈费尽心机寻来的定海珠,此宝毁在傅谛方手中,剩下的残珠只能留个念想,不堪大用。”
原来是二十四颗定海珠,久违了,可惜了,太一宗风雷殿殿主楚天佑的护身之宝,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
道门从西南荒原迁回流石峰,就没打算回去,彼辈搬空了仅剩的一点收藏,尽数送到流石峰,也因此逃过一劫。褚戈甚是知趣,挑了几件零碎小东西,遣董千里送至二相殿,定海珠,扫云榻,辟尘衣,三足银丝炉,龙涎香,暖阳玉,虽非珍稀的宝物,却甚是合用贴心。周吉自然不需要这些,但三女凡胎浊骨,在这漆黑冰冷的二相殿中,缺之不可。他承褚戈的情,又有些疑心,目视天禄道:“褚戈何时变得如此细心了?”
天禄轻声道:“是我让他送来了。”
周吉微微颔首,道了声:“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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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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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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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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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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