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即便是长安、邺城等大城,晚上城内各处都要执行宵禁,城门紧闭不说,各街坊路口均立起栅栏,有专人看守,不许随意通过。
除了巡夜的队伍,就只有疾病、生育等突发事件可以例外,虽然权贵们的活动实际也是例外,但在西阳城里,没人敢乱来。
有谁敢乱来,黄州总管宇文温亲自教他做人,不过宇文温也不是不近人情,特许城南的一处区域不实行宵禁,那里的邸店、酒肆、茶肆还有勾栏瓦舍可以通宵营业。
所以西阳城和别处不同,是有夜市的,那里成了客商们流连忘返之处,欢声笑语彻夜不绝。
甚至有官吏亦在此处寻欢作乐,当然前提是不得耽误次日的公务,而黄州总管府司马杨济不在其列,他从西阳王府东坊出来之后,赶在宵禁前回到家中。
从西阳王府搬出来后,杨济便在这普普通通的新府邸住下,除了几个随从以及门房、厨娘、洒扫、浣洗等必须的仆人外,就没多余的人,至于小妾、歌伎那是没有的。
来府里做客的人,除了戏射、喝酒之外就没有别的娱乐项目,当然杨济不是苦行僧,真需要活跃气氛的话,他会去找家酒肆宴客,什么喜闻乐见的都有,然后点到即止。
交代了一些事务,杨济转入书房开始写信,那是明日要寄给西阳王宇文温的信,他要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介绍一遍,当然不是因为麦铁杖来投让他喜不自禁,而是因为对方的经历和史书记载有出入。
作为明代的读书人,杨济自然看过《隋书》,其上对麦铁杖生平的介绍,曾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隋书》记载:麦铁杖,始兴人,骁勇有膂力,日行五百里,走及奔马。性疏诞使酒,好交游,重信义,每以渔猎为事,不治产业。
陈太建中,结聚为群盗,广州刺史欧阳頠俘之以献,没为官户,配执御伞。
问题就出在这段话里,广州刺史欧阳頠,亡于天嘉年间,天嘉是陈世祖陈蒨的年号,而太建年号,是陈蒨之弟、陈宣帝陈顼的年号。
欧阳頠去世后数年,才是太建元年,也就是说《隋书》里关于麦铁杖的介绍,出现了问题。
唯一的解释,应该是弄混了人名:捉住麦铁杖的那个广州刺史,是欧阳頠之子欧阳纥,欧阳纥在其父欧阳頠去世之后,继任广州刺史。
第二个问题,北宋时编撰的《太平广记》,亦记载着麦铁杖的事迹,其上所说麦铁杖为陈后主掌御伞,这也让杨济觉得有疑问。
剔除人名错误,按《隋书》所说,麦铁杖是于太建年间为盗,被一个姓欧阳的广州刺史俘虏并送到建康当官奴,那么此事就只能发生在太建元年。
因为广州刺史欧阳纥于当年年底起兵造反,最后兵败身亡,往后便没有姓欧阳的光州刺史,按着多方面史料分析,杨济觉得麦铁杖只能是在太建年初就为皇帝陈顼掌御伞。
而在那时,陈叔宝(后来的陈后主)还是太子。
《隋书》中没有记载当时的皇帝是陈顼还是陈叔宝,但太建年号足有十三年之久,作为盗贼被俘充当官奴去掌伞的麦铁杖,一开始匪性未改去偷窃很正常,若是等到十三年后才去行窃,不合常理。
简而言之,麦铁杖是于太建元年,被广州刺史欧阳纥俘虏送到建康当官奴,为陈国皇帝陈顼掌御伞,后来行窃事泄,陈顼惜其才,便放其回家。
而各种史料所载:麦铁杖为广州刺史欧阳頠俘虏,后到建康当官奴为陈后主掌御伞,应该有误。m.xiumb.com
当年的杨济,只能将这判断埋在心里,如今见了麦铁杖本人,从其口中得知真实的经历,和自己当年琢磨的情况差不多,这让他有些小激动。
《隋书》,是于唐初编撰而成,唐武德四年,令狐德棻提出修梁、陈、北齐、北周、隋等五朝史的建议。次年,朝廷命史臣编修,但一直未能成书。
到了贞观初年,由魏征“总知其务”,重新编撰五朝史,魏征主编《隋书》,参加编修的还有颜师古、孔颖达、等饱学之士。
五朝史书的编撰,汇集了当时大部分有名之士,尤其《隋书》,隋朝刚亡不久,许多资料都是一手的,甚至还有许多当事人可以验证,结果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错漏之处。
关于麦铁杖的记载,《隋书》先是说麦铁杖于太建年间为盗,又说麦铁杖随后为广州刺史欧阳頠俘虏,而在《陈书》中,却又记载欧阳頠于天嘉年间去世,两相印证,根本对不上。
杨济倒不会因此质疑魏征等人的水准,而是感慨治史之不易,如今他喜滋滋的写信,其原因却是另外一个。
某日闲聊,杨济和宇文温争论过麦铁杖的经历,宇文温虽然也存疑,但坚持史书无错,欧阳纥变成欧阳頠,一定是佣书之人弄错了,然后一直错了千年,而麦铁杖必然是给陈后主掌御伞。
一如往日的辩论,宇文温各种奇谈怪论都冒了出来,噎得杨济无言以对,如今“真相大白”,杨济倒想看看宇文温是何种表情。
一想到固执己见的宇文温,看了信后那目瞪口呆的样子,杨济就觉得大快人心。
西阳王,你输了!
。。。。。
“真的假的,麦铁杖来投军?他不是在给陈叔宝撑伞么?”
“魂淡,居然真是给陈顼撑伞!”
“原来如此...”
宇文温一边看信,一边喃喃自语,在他身边,尉迟炽繁正在对镜梳妆,如今已是午后,而两人却刚起来。
“二郎,是何事?”
“叫大王。”
“大~王~”
“嗯,一会吃完饭继续。”
尉迟炽繁闻言面色微红,她昨日抵达安陆,当晚差点就被宇文温生吞了,两人折腾了一晚,直到现在才起来,如果待会再“继续”,她就别想起得来。
“都老夫老妻了,脸红什么。”
“大~王,细水长流...”
“三娘在质疑为夫的能力么?嗯?”
“妾只是担心棘郎。”
“莫要想棘郎,如今是二郎说了算!”
“这样不好,妾担心误...啊!”
捏了捏丰腴的小白兔,宇文温叹了口气:“回到府里,让账房给杨先生拨一千贯。”
“又要做新物件么?”
“不是,愿赌服输,为夫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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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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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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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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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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