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边,荒山下。
狼狈的小道士紧紧地握着钢刀,刀尖扎进了程家下人的心口,下一刻,周围的山匪们爆发出轰然叫好。
原本放弃了抵抗,想要眼睁睁看着对方杀死自己的程家下人,不知为何忽然拼尽全力,一把将钢刀抓住。
他一边用力地往后挪动着身体,一边恶狠狠地大喊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今天杀我,明天就有人杀你!等老子死了,变成恶鬼也会缠着你这凶徒,你修的是什么道?阎罗道还是恶鬼道!我呸!”
带血的唾沫直接喷在徐言身上,对方临死的喝骂再次引起山匪们的哄笑,眼睛都变得通红的小道士更是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拼命按着刀柄,却被对方的单手死死地卡住,两人就这么在生与死之间,不断的挪动,不断的后退,距离山路与山路上的马车越来越远。
马车里,闭目的老者在听到仆人的喝骂之后徒然睁开双眼,眼底有一丝诧异闪过,接着,就是一份渺茫的希望升腾。
程家的下人不会多嘴,这是左相府的规矩。
程家忠仆,哪怕是死,都不会发出如此恶毒的咒骂,如此怪异的谩骂与恶毒的诅咒,本不该出现在那些并不畏死的忠仆身上。
是死亡来临之际的恐惧,还有另有所指!
隔着薄薄的车帘,老人发现了挪移到更远处的人群,他看不到人群里的徐言,却看到了拦在马车前的匪人从原来的上百已经减少到寥寥十数人。
有的人在翘脚观望,有些山匪则因为看不清远处的闹剧,索性直接走向人群。
浑身是血的程家下人与那个蠢笨的小道士,在杀人于被杀这场好戏之下,彻底吸引住了所有匪人的注意。
生机!
程昱的心头豁然闪过一丝明悟,老人在此时将单手缓慢地探出车外,抓住了马匹的缰绳,他用力一抖,原本站定的马儿顿时开始前行,逐渐小跑了起来。
挡在车前的还剩下十多个匪人,稀稀落落地站着,全都笑嘻嘻地看着人群里的小道士,这时候忽然有人发现马车动了,愣了愣之后,那人立刻大喊:“站住!他们想跑!”
匪人的惊呼,引来了元山寨三位寨主的阴冷目光,几乎所有的匪徒都回过了头来,于此同时,徐言握刀的手突然加力。
噗!
血线再一次飙溅,喷了徐言一脸,抵在对方心口的刀尖,终于没入了胸腹,从程家下人的后背透了出来。
人临死的时候,面孔必然扭曲,尤其是被活生生的杀死。
程家下人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神采,临死依旧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一脸慌乱的小道士,可是没人知道,他在临死那一刻,眼底的深处有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赞许。www.xiumb.com
临死的时候,他听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徐言在无声中怒吼出的‘退’,另一种,是马鞭的响声。
是啊,只有他退得越远,才能将山匪引到自己身边,才能让那辆马车上的老人一家,在这必死之地中,寻到一份生机!
沉刀入腹的响动,将山匪们的目光再次拉了回来,不是他们想看,而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虽然山匪们都知道马车逃了,如果不尽快追上去,到嘴的肥肉就有飞走的可能,可是之前的好戏太过精彩,到了最后的结局,没人想要错过。
他们要看一看小道士杀人的过程,看看最后那一刀的力道。
“拦住他们!”
飞天蜈蚣的暴喝,终于惊醒了所有山匪,这群人离着马车并不太远,跑个几十步就能追上,尤其在马车前方还有十多人呢,个个挥动钢刀拦截。
一匹马而已,一人一刀都能剁个稀碎。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一脸鲜血的小道士,在人群中突然大喊了起来:“我是道士,要慈悲……我杀人了!啊!!!”
亲手杀掉一个活人的景象,终于让小道士发狂了起来,他拼命地大喊着,手里的钢刀随着他胡乱的舞动被扔了出去,方向不偏不正,正巧扎进了马臀。
噗!
唏律律!
仰起前蹄,挨了一刀的马儿眼中泛起了惊恐无比的神色,疼痛所带来的恐惧,终于让这匹马受惊了,于是刚刚扑上来的两个山匪被马蹄踹飞了出去,沙土扬起,拉着程昱一家的马车决尘而去。
惊马无敌!
传闻有大将军曾经以惊马破万敌,如果马匹受惊,所发挥出的力量几乎比平常要大出一倍。
原本不算快的速度,在钢刀飞来之后变成了风驰电掣,不但踹飞了拦路的山匪,惊马还将数人踏于蹄下,一个山匪更是被马车轮子压得肠穿肚裂。
混乱中冲出了一条血路,马车朝着远处飞驰而去,几个不甘心的山匪刚刚把手搭上车辕,就被甩出了老远,手里的钢刀都飞了出去。
马臀处,扎入一尺有余的钢刀没入了少半,没有伤及马腿,而是插在了臀尖处的筋肉里,如果有人仔细查看的话或许才会发觉,钢刀的深度与力度,都是在为了最大程度的惊了马匹,还能让马匹保留着所有力量飞奔而出。
精巧到极致的一刀!
这种力道与方位的拿捏,已经不是寻常武人能做得到了,那需要长年累月的习练才行。
马车已经冲出了包围,没人还会在意那柄刀的力道与位置了,元山寨的大当家在后方怒吼:“给我追上去,不要活口,一个不留!”
呼啦啦,人头攒动,脚步纷杂。
山匪们是追上去了,用两条腿追的,他们没有马。
二三两位寨主此时也被气炸了肺,二当家寒雷甩开大步,好像一座小山一样冲了出去,刚开始的速度倒是与那惊马不相上下,可是很快就被甩出了老远,三当家卢海倒是狡猾,他没有追上去,而是直奔第二辆马车。
人力很难追上马匹,尽管那三位寨主身手不凡,可也追不上惊马,不过第二驾马车就不同了,只要驾驭这辆马车追上去,等到惊马力竭,应该能追得到。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卢海刚刚来到马车旁,就看到一身是血的小道士不知何时跑到了马车上,一边翻找着什么一边痴语着:“小黑,小黑你在哪儿!我杀人了,我好害怕!小黑快来救我!”
小黑?
卢海一愣,心说小黑是什么东西。
哗啦,哗啦!
在这位三当家愣神的功夫,随着徐言的胡乱翻找,一些白银在车上洒了下来,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许多山匪早就忘了追什么马车,一个个眼珠乱转。
掉下车来的可不仅是白银,还有一些碎金叶子,接着是一幅幅山水画与字帖,还有价值不菲的玉器,一块白玉制成的砚台在路边摔得稀碎,带着泉香的浓墨更是洒了一车一地。
或许寻常的山匪没什么见识,元山寨的大当家可是眼界不低,飞天蜈蚣看着徐言脚下一张被踩烂的字帖与那一地必然名贵无比的白玉砚台粉末,心头一抽一抽,恨得他大叫了起来:“老三!把那小子给我拦住!别让他在扔了!”
追上一群老弱妇孺不过是取乐一时,如果这些名贵的家什被那小子全给毁掉,就真要白忙一场了。
那可都是钱啊,真金白银才是这群山匪的立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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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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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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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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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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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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