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执气咻咻回到府中,小厮上茶,他端起杯,还没喝,便往桌上一掼,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咣”的一声响,吓得小厮面无人,赶紧跪下。
苏执无力地摆了摆手,道:“下去。”
他心里憋火得很,偏又无处发泄,无人可以诉说。
上茶的小厮一向极得他宠爱,一直跟在他身边,从没犯过错,得过他一句重话,今天才见识了他的雷霆之怒,惊恐之下,倒退退了出去,叮嘱外头侍候的婢女小心侍候。婢女们越发小心,走动间半点声也不敢发出。
苏执独坐半天,只觉自己好象身处荒无人烟之所,四周没有半点声音,静得可怕。他抬眼一看,阳光西斜,透过窗纸洒在屋里青砖上,越发让他倍感凄凉。他忍不住大喝一声:“人呢?给我滚出来!”
小厮心道:“阿郎今天很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想是这样想,只得硬着头皮应道:“阿朗有何吩咐?”
屋里又没有声息了。
听到人声,苏执空荡荡的心总算踏实了些。
这时,刚办完喜事的永昌侯府,到处张灯结彩,门楹上贴着大红的喜联,墙上挂着喜幔,大门口、甬道上、院子里,到处都有下人仆妇拿着竹制的大扫把洒扫。
苏妙华的院子里,仆妇们排成一排,垂手而立,人人没有喜庆之,反倒一脸晦气。
程墨端坐院中,凌厉的眼神扫了在场仆妇一眼,道:“刚才你们都在做什么?一个个说。”
雪晴既说苏妙华换下男装,放下褡裢,定然是改变主意,不想离家出走了,可是一个时辰不到,她却留书离去,这一个时辰之中,发生了什么?答案肯定在这些仆妇中。程墨亲自“审案”来了。
胖仆妇心虚,飞快睃了眉尾有胎痣的仆妇一眼。她最先出来,同伴们出来后,个挨个的,挨着她排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阿郎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她心头如擂鼓,两腿直打颤。
她紧张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道:“回阿郎的话,奴婢收拾好食具,没有得到呼唤,回房歇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她越说声音越小。
程墨见她眼神躲闪,越说头垂得越低,心里已猜到几分,他并不说破,淡淡道:“下一个。”
眉毛有胎痣的仆妇站在胖仆妇下首。两人一向交好,平时无事最喜欢说些家长里短,像新嫁娘这么奇葩的行为,既让她们瞧见了,岂有不大说特说,四处张扬的?只是事情刚刚发生,霍书涵便下令不许外传,她们只好在院里说说。反正没传扬出去,也不怕。
她理所当然在想着,张开大嗓门,就要回话,可是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样:“奴婢和孙大娘在房中说话,她说四娘子爬上屋顶,有失丞相千金的脸面……”
孙大娘就是胖仆妇了。
胖仆妇大吃一惊,不停向她使眼,她却如鬼上身似的,滔滔不绝,把胖仆妇说些什么,她说些什么,详详细细学了一遍,大嗓门越说越响亮。
胖仆妇脸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程墨面无表情听完,丢下一句话:“绑起来,即刻叫人牙子过来,发卖出去。”说完转身走了。
程墨刚从小院子搬出来时,府里的下人仆妇都是雇的,但随着他混得风生水起,人牙子也找上门,向普祥推荐愿意卖身为奴的人。搬进永昌侯府时,除了起初的几人,府里使用的都是买来的奴仆。
这两个仆妇是从人牙子手里买的。
普祥低眉顺眼应了一声:“诺。”
胖仆妇哭喊着不停捶打眉尾有胎痣的仆妇:“谁让你说实话?谁让你说实话的?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害我,呜呜呜。”
其余的仆妇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两人一眼,各自走开了。大夫人说不许传,聪明的就该管住自己的嘴巴,还在背地里嚼舌根,不死得很难看,就没天理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怪得谁来?
眉尾有胎痣的仆妇任由她捶打,喃喃道:“阿郎的眼神好可怕,我不敢不说实话。”
她低着头,还是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严,在这样强大的气场下,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些话,就像复读机一样从嘴里冒出来了,她也不想呀。
胖仆妇没有捶打多久,很快过来两个粗壮的仆妇,把两人捆了起来。永昌侯府有犯了事的婢仆要发卖,人牙子哪敢怠慢,连走带跑,飞快赶来,把两个仆妇带走了。
苏妙华被气跑,明天不能回门,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了。可是这场盛大的婚礼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却不能在这时候光明正大地上门求见。
苏执枯坐半晌,直到腰有些酸,才长叹一声站起来,道:“来人,备车。”
以后他就得习惯一个人独住了,这样呆坐实在不是办法,不如出去走走,找两个知交好友说说话,既可消解烦闷,又有人作伴。
小厮应声出现在门口,却没有应诺,而是道:“阿郎,姑爷来了。”
苏执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好儿的,女婿怎么会在这时过来?他茫然道:“你说什么?”
小厮脸郑重,加重语气,慢慢道:“姑爷来了,坐车来的。”
马车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驶到大街上,随时都有一两辆从身边过去那种,车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到府门口后,车夫下车,悄悄跟门子说了,开了角门,直接驶进来,在院子里停下时,姑爷才掀帘下车。
苏执眼眸猛地睁大,道:“你说姑爷坐车来了?”随即面露怒容,肯定是女儿又惹祸了,这次惹的祸比上午还大啊。
小厮见他怒容勃发,心头一凛,退后一步,道:“是。”
难道阿郎跟姑爷翁婿之间,这么快就起了嫌隙?看程卫尉的言行举止,也不是轻易跟人结仇的主啊。难道这桩婚事,阿郎本来就不同意?小厮越想越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Χiυmъ.cοΜ
苏执很快敛了怒容,道:“快请姑爷进来。”
程墨就在门外廊下,倒背双手,双眼望着天上薄如轻纱的白云,不知想什么。...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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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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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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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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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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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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