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前面的道路上铺着青石地砖,是一个小广场。小广场的一边是县衙大门,上面挂着大名县署的匾额。另一边是一堵青砖厚墙,墙上挂着”爱民如子“,”正大光明“两副字刻。
小广场的中间竖着一杆大旗杆,是挂县衙大旗的地方。
聚集在小广场上的那些百姓大多是市井小民,脸上一个个都满是愤怒表情。那种愤怒不是一时的义愤,而像是积累了多年的抑郁爆发。
开始时候还只有十几个小贩模样的人站在广场外围,隔着几十米怒视衙门门口的衙役。但是随着菜市场被封的消息传出去,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赶来,一点点往衙门门口挤压。
衙门门口的衙役们有些慌张了。
站在门口的衙役被称为皂卒,这些皂卒的头目是一个中年班头。看到百姓们越聚越多,这个中年班头脸上变了色。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开始朝聚过来的百姓大声喝骂:
”站在此处做何?此乃衙门重地!你们可知?“
”回去!都回去!别站在衙门前面。“
百姓和小贩看到班头的暴喝,互相对视了一阵。
这个班头姓刘,叫刘取义,是二十多个衙役的头目,平日里在县太爷面前都站得住说得上话,是大名县一个人物。寻常时候他去哪都带着两个跟班皂卒,被人称为刘老爹。
有些商人生意人要求县令办事,甚至还要求这刘老爹的关系,通过刘老爹给县令送钱。
若是哪个得罪了刘老爹,那真是要吃官司的的。
刘老爹猛地往前走了一步,大声喝道:”一炷香以后我再来看,哪个还敢站在广场上的,我拖他进衙门打板子!“
聚集在县衙门口的人群听到这句话,都沉默了。
刘取义冷笑了一声,一甩手走进了县衙大门。
但是往里面走了几步,刘取义就脸上一白,露出了慌张表情。他脚下越来越快,往县衙三堂里面跑去。
“老爷!老爷!“
县令魏祖冰也已经听说了外面的情况,瞪着眼睛看着冲进来的刘取义。
”聚了多少人了?“
刘取义慌张说道:”来了上百人了,还在聚集,越来越多。“
县令慌张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封了一个非法菜市场么?“
刘取义转了转眼睛,说道:“老爷,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我们大名县毗邻河南省和山东省,这里面问题很大。“
县令魏祖冰吸了一口气,讪讪说不出话来。
大名县的问题,魏祖冰当然知道。这大名县东面是山东省、南面是河南省,被一镇九省的两个省份夹在中间。原先崇祯初年大家都一样穷,没什么问题。但是李植管理了山东几年后,和大名县隔着一条小河的山东冠县越来越富。
原先冠县县城里打杂的小厮一个月赚一两多月钱,现在则已经可以赚五两月钱了。
南面的河南省南乐县情况略差一点,但也差不多。现在南乐县县城小厮的月钱大概是四两五钱,乡间农夫的收入也差不多。
而没有被李植统治的北直隶大名县,却依旧年复一年地停留在贫困线上。至今县城里的杂役小贩只能赚一两多一个月,乡下的农民甚至更穷。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和近在咫尺的山东、河南对比了,大名县百姓的不满一日盛于一日。同样是一样的中原百姓,凭什么大名县的人就这么穷苦?
谁不想多养几个孩子?谁不想多吃几块肉?
这几年大名县的茶楼客栈里,挑夫贩子的议论中总是说,要是大名县归齐王李植管就好了。
那日子就大不一样了。
刘取义拱手说道:”老爷!恐怕这些刁民是要闹事!“
魏祖冰手上一颤,说道:”闹…闹什么事?“
刘取义说道:”这些年大名县太穷了,每年都有好多饿死的。而旁边的山东河南那么富,这些刁民怨气冲天。我看外面聚拢过来的刁民并无人组织,恐怕这次是因为百姓们自建的菜市场被老爷你关闭的事情,自发地想闹大事了!“
魏祖冰脸上一白,好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说道:”你出去喊话,说那菜市场本官不关了!“
刘取义愣了愣,说道:”那老菜市场里面那些关系户送过来的银子怎么办?“
老菜市场的菜贩子认识刘取义,凑了银子给刘取义让他送给县令,要求县令关闭百姓在城外自发聚集形成的新菜市场。没有新菜市场,老菜市场里的关系户就能把菜价卖得很高,赚取垄断利润。
要在以前,这都不是个事情。但这一次,民怨积累太深,激出事情来了。
魏祖冰猛地一拍椅子,喝道:”几千两银子算什么!回头再说!“
刘取义脸上一怔,暗道县令这话似乎不准备把银子全还回去啊!这钱到了魏祖冰的口袋里,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刘取义点了点头,往县衙门外跑去。
然而县衙外面的情景,却让他眼睛一瞪。
短短一炷香时间过去,县衙外面已经聚满了更多百姓。衣衫褴褛的大名县百姓们恶狠狠地瞪着县衙门口的衙役。一眼看过去只看到愤怒的人群,根本算不出那里站了多少人。
人群中时不时有人吼几嗓子。
“狗官凭什么封我们菜市场?“
”狗官出来!“
刘取义快步走上去,正要喊话,却看到人群中一个一身补丁瘦弱不堪的男人大喊一声:
”冲进去打死狗官魏祖冰!“
”我们大名县的百姓不干了,我们自己占领县衙,投奔齐王了!“
那些满眼怒火的百姓们听到这句话,顿时沸腾了。
“我们大名县的百姓投奔齐王了!打死狗官!“
”打死狗官!“
”投奔齐王!吃饱饭!“
”大名县归一镇九省了!“
上千人突然一下子发出了巨大的嘶吼,沸腾起来。
前排的市井小贩们是城外菜市场中的菜贩,是这次被封的主要受害人呢。他们像是发了疯,对着县衙门口的衙役就扑了上去。
那些衙役哪里敢和这么多百姓对抗?他们惨叫一声,丢了水火棍就跑。
愤怒的百姓冲进了县衙,直奔三堂而去。百姓所到之处,衙役们望风而逃。
刘取义脑袋一缩,飞快地从一间押签房后门跑了出去,撒腿往县衙外面逃,头也不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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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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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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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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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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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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