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心理学研究,仪式化,对人的影响非常大,自己与龙仙儿相识结缘于幼时,那年纪尚是懵懂幼童,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感情,却记忆得如此刻骨铭心,后来更是日思夜想,或许就是因为仪式举行得够多吧!
……那段情缘最后以悲剧告终,应该也是一个理由,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被泼粪轰出龙家,而只是和平分开,更没有因此颠沛流离,恨得咬牙切齿,又痛得黯然神伤,这段原本便算不上感情的感情,应该会随着时间流逝,就此被渐渐忘记。
如果是这样,也许某一天,自己回想起来,只会微微一笑,将这当成儿时的趣谈,连同两人之间所有的回忆,都一起付诸东流,不会那么深深烙在心里,至死不忘……
温去病摇摇头,把这些杂乱思绪暂时甩开,开口转移话题,“妳有缘掌握冥皇权柄,如今也身成大能,是踏在始界人族最顶尖的存在,一直也心高气傲,想不到遭遇到压迫,竟然这么容易就会屈服?”
“……人呢,如果目光能看得远一点,就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所谓始界人族巅峰,放到诸天,不过是些许微尘,区区大能,其实一样是天阶底层,还想要逞什么顶峰的威风?出了始界,被人压在地上当抹布的时候多着了,我一向能屈能伸,心态良好。”
龙仙儿笑道:“再怎么说,被那种根本无法反抗的存在,压在地上磨擦洗脸的经验,我可比你要多得多啊!反抗不了,就老老实实纳头便拜,一早就习惯啦。”
听到这说词,温去病蓦地心中一动,很想直接开口问一句,“当初,那些事情都是那个人逼你作的吗”,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生怕知道那个答案后,自己会不知道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是迫不得已又如何?哪怕是出于无奈又如何?要讲无奈,世上谁没有,自己也一样很多啊……如果是其他事情可能自己也就籍此说服自己轻轻放过,然而血海深仇,无数兄弟的债,一句被迫,一声无奈,自己就放过,又要如何去对面死去的弟兄?
“好啦,你既然不想动的话,就继续坐这吧,我去更衣梳妆。”龙仙儿笑道:“反正,那边的话都已经撂下了,你如果想要冲出去反抗,是你先被干掉,至少我要当那个活到最后的。”
“……活到最后,这种事对妳真的那么重要?”
这句明显讽刺贪生怕死的讥嘲,以龙仙儿一贯的不动如山,也不免动作一顿,跟着就恢复笑容,满不在乎地道:“如果对你来说不重要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冲出去,直接去死啊。”
龙仙儿嫣然巧笑,迳自进了屋去,进行更衣梳妆,以待接下来的典礼,温去病则静静坐在大厅里,久久不曾一动。
屋外,整个冥府都在为此骚动,此事万古无前,堪称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遭,但此刻,除了那些深不见底的地狱,还有少数森严重地,其余地方都在欢腾,处处挂起红灯,结起彩缎,一派欢腾气氛……任谁也不会相信,冥府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xǐυmь.℃òm
虽然这样的氛围,在冥府中可以说是极为不协调,但既然地狱龙皇没发话,十殿阎罗也全当没看到,万鬼也就没什么意见,纷纷放任着事态进行,而事实上,真正不协调的东西,不光是冥府中喜气洋洋的氛围,还有本不应存在的窥探者。
一座孤山,被浓厚的阴影覆盖,可以远眺无数红色灯火中的大礼堂,山上黑树林中,正有两道身影,遥遥看着大礼堂中的喧闹,还有更远处的那栋赤红色的小宅。
两个人站在那边,虽然并没有危险的威煞,却都给人一种“那个地方特别黑”的感觉,其中一个形态是寻常的中年男子,面貌更是平凡,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身旁的女子体态曼妙,脸上却套着一个七彩流转的覆面,正是天神器七邪覆。
“……真没想到,魔主竟然会舍得将它赐予妳使用。”中年男子道:“这可是魔主成道之宝,不是寻常的天神兵,他居然愿意交给妳来执行这次任务。”
“你这不是废话?倘若没有天神兵在手,以我们的修为,凭什么能潜入冥府?根本连那道墙都过不来,你觉得以他的智能,会让我们傻傻来这里碰壁,甚至平白送掉小命,浪费时间?”
女郎冷笑道:“饿鬼之事,关系到他多年的筹谋,不砸下点本来,哪里可能套得到狼回去?”
中年男子先是瞥了一眼大礼堂,回头道:“温去病接下来要和神妃成亲,妳不可能就这么无动于衷吧?她应该是妳的大仇家,妳能眼睁睁看着她和温去病……”
“这又关你屁事?别忘记我们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也别以为现在有个魔公头衔,就可以在我面前扯什么五四三的。”
女郎冷冷道:“任务为先,工作为先,这回最重要的目标,就是饿鬼,其次是那柄霸刀,最后才是你个人的寻宝私活,至于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放在最后,不用你管,魔主这次下了那么重的本,如果最后失败回去,绝对会被他活剥了!”
中年男子当即点点头,“说得很有道理,难得妳这次能如此理智,顾全大局,我想魔主听了应该会很高兴。”
……话虽如此,但这女子当初在团队中,就是出了名的任性妄为,不顾大局,现在越是一本正经地表示要任务为先,越表示其心里有鬼,真是让人一点都无法信任。
这次潜入冥府,却遭遇温去病,是原先计画所无的大意外,以她与温去病之间的交情,还有和龙仙儿的敌视,要说这场大婚对她全无刺激,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现在嘴上说的好听,说不定等一下婚礼开始,直接就愤恨上头,理智全失,冲出去砸场,还连带自己都暴露出来。
“冥府地域辽阔……”中年男子缓缓道:“不如,我们干脆分开行动,分别搜索好了。等待有所发现,确认目标,一己之力无法得手,在汇合联手也不迟。”
女郎斜瞥一眼,似乎看穿了中年男子的心思,冷冷一笑,“也好,省得我还要被你扯了后腿……”
双方有了共识,黑山中的声音就此沉寂了下去,而在黄泉小筑中,大队鬼差眼看吉时已至,主动打开了门,要迎出内中的两名新人。
温去病一早就等在大厅之中,看见开门就主动走了出来,身上还是原来的那一套,似乎什么准备也没有,对这场婚礼根本是完全抗拒的态度,但其实还是抽空剃了胡须,整理过了头发,让自家模样看起来清爽一些。
一名判官上前恭迎新郎官,还未来得及说话,屋内脚步声响传来,却是一身喜服红裳的新娘子,莲步纤纤,仪态万千,从屋里走了出来。
新娘动人的美态,让判官一下看得呆了,温去病也有短暂的晕眩感,凝视龙仙儿照人的艳光,胸中更是莫名感动。
新娘的大红喜服,绣工极其精细,看得出是用了巧思,甚极具冥府特色,上头用黑线绣着龙凤图纹,只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上头龙鳞脱落,凤羽残缺,赫然是骨龙与尸凤,交缠翱翔,诡秘邪异,穿在身上,完全就是一幕地狱新娘的邪艳风情。
如此诡异的婚服,如果新娘本身的气场不够强,驾驭不了,看起来就会变成女鬼索命的景象,但龙仙儿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困扰,那么充满诅咒氛围的婚服,硬是被她穿出一副女王气势,仿佛冥府主宰,每一步跨出,仿佛都有百鬼簇拥,万魂赞歌,旁人不过多看一眼,都觉得神魂动摇,像要离体飞出,追随在侧。
一路行至温去病身旁,龙仙儿扭头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问说好不好看,只是笑道:“时辰到啦,上路吧!”
温去病闻言仿佛如梦初醒,只是苦笑道:“妳这话用在这个地方,怎么听怎么别扭啊!地狱里头,我们究竟要上什么路?而且妳……没有什么头纱或是盖头巾之类的吗?这样看起来好像少了点东西……”
“里面本来有一条盖头布,上头一堆金线缠来绕去的,我没要,随手就扔在旁边了,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被什么东西遮着眼走路了,尤其是等一下的这段路,我要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龙仙儿嫣然一笑,艳丽如百花绽开,“也没差吧?以前我们两个行礼的时候,也不是次次都有盖头的。”
温去病欲言又止,满腔纠结不知该如何诉说,这时候一个牛头从外头急匆匆跑来,送上一个花环,不知是什么路边野花所编,倒是有几分清新淡雅,编织的样式,依稀就是当初温去病亲手编的那种,看起来分外眼熟,一下勾动了温去病的过往记忆。
龙仙儿则笑道:“这花环……倒是挺好看的。”
随手取起,往头顶一戴,龙仙儿微微一笑,侧过头朝温去病问道:“我好看吗?和以前像不像?”
在温去病眼里,面前的这道倩影,隐约就与幼时的记忆重叠起来,那个自信、善良而开朗的女孩,穿着红裙,带着自己亲手编的花环,站在那边,等着自己过去一起拜天地……当时,明亮的阳光,仿佛春天一样撒下,一切都是那么的纯净,充满希望……明明这么美好的开始,为何明明大家都没有错,最后却走成了这样?
“妳……真美!”
再也压不下内心悸动,温去病脱口而出,龙仙儿则微微欠身,向这个夸奖行礼致谢,并一起在众鬼的簇拥下离开。
大礼堂前,成千上万的冥府鬼差,早在那边列队等待,为首的牛头马面身旁,忽然多出一道身影,牛头顿时惊道:“小白公子,你之前又去哪去了?大伙都在等你啊!”
“我又不是新人,等我干啥?等屋里那两个才是真的!”
小白跟着抱怨道:“那两个人渣,挑三拣四,扭扭捏捏,一定不让人好过,好好的盖头巾不要,偏偏中意什么鬼花环,你们知道临时在冥府找出花来编环,这有多麻烦吗?幸亏我多才多艺,以前在厕所里编过塑胶花,要不早给这两个人渣给整死了。”
“……那也都是你自找的,这整件事,还不都是你可劲折腾出来的。”
“小点声,那两个出来了。”
看见新人队伍靠近,小白一声长笑,大步走向前,主动迎上温去病,“嘿,圣子,我们的冥府之花,就这么被你娶走,可没这么简单啊!本地习俗,想取走她,你还得过这一关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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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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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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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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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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