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阶者的内世界越来越强大,本身气机无时不刻影响外界,周遭环境也会反映出天阶者的心情,随喜怒而变化,此刻天象,正是妖君黎鸢的情绪映照。
早先青水大战,黎鸢御驾亲征,想着能够胜利归来,不料却铩羽而归,更被伤了一臂,回归妖宫时,虽然乌云卷身,遮蔽形影,但鲜血掩藏不住地洒落,狼狈的模样,妖宫中的所有兵将,谁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大家都没有说话,都只是安静的看着。
居然被这样创伤,更当众丢脸,妖君的愤怒程度,可以想像,大小妖族想到此事,就忍不住簌簌发抖,不知妖君现下是何等震怒?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然而,确实有太多事情,是这些大小妖族所不知的,毕竟他们也不能知道太多的东西,于是他们不知道妖君此刻的愤怒,更不知道,黎鸢此刻所感受的,除了怒,更还有惊恐、焦急。那种害怕别人更是难以体会。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妳和我的约定,不是这样的!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层层禁法封绝的密室内,黎鸢的怒吼,满室回荡,虽然是三重天阶,大能有望的人物,这一刻,怒吼声中的恐惧、不安,却是怎么也藏不住。反倒特别的清晰。
“当初明明说好,我助你们取得青女传承,让青女复活,你们就会支持我成就大能的,完成我想要的,结果……那根本不是传承,你们拿我当白痴耍!那么都在骗我!”
在黎鸢的对面,是一面三米高的水晶壁,壁面不算平整,有许多凸棱之处,连带晶壁内的身影,也模糊不清,只依稀看见是一名中年女性,雍容华贵,头上戴着好几支金簪,长袍大袖,衣上有许多山岳、奇石的图腾。整体看起来十分的奇怪。
面对一界妖君的震怒,投影晶壁的她,恍若未闻,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似乎还正自顾自地做着什么事,看也不看这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什么……你们啊?”
“就是石矶圣母,和妳身后的那位大……”黎鸢一下子差点说出来了。
“嗯?”
一声轻哼,似漫不经心,音调却陡然拔高,一双杏眼更转看过来,无言无语中,又似乎说了许多话一般,一股铺天盖地的威煞,跨界而来,穿透晶壁,让黎鸢气息一窒,没法把话说下去,怔怔的看着她,有些出神。
“黎鸢你要记着,本座身后,没有别的妖,也没有什么大人物。”石矶圣母缓缓道:“就连你,身后也没有本座,什么也没有,从来没有!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黎鸢脸色一变,听出话中的意思,这是要把过河拆桥进行到底了。真是有本事。
坐在领导人的位置上,一种坐着不腰疼的样子,各种过桥抽板、鸟尽弓藏的行为,这辈子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但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身上,黎鸢却怎么都没法心平气和,怎么都没法……认命。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你说,那不是青女的传承?青女不复活?可笑!你这就是在骗本座,那本座问你,不是传承又是什么?残魂夺舍?亏你想得出来!真是不可理喻。”
“是……”
黎鸢张口结舌,非常想把自己心中的说出来,却是说不下去,当初自己所知道的,仅是青水中封印着昔日青女帝的一件随身物,得到并且融合后,就能继承昔日青女帝的力量与神通,但此物不是随随便便能接触,如果不是符合条件的命定之人,其他人碰了,立刻遭受万古者的余力反扑。永世不得翻生,所以,自己也没有去接触那个东西。
这是自己所知的一切,分别来自妖君世代相传的纵天留言,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还有眼前这位纵天女君飞升上界后的好友,石矶圣母的提点,但日前所见,明显与自己所知有偏差。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甚至可以说相差甚远。
青女帝的遗物,竟然现出了本人形影,到达了雷同的地步,显然不是单纯的力量传承物,这其中并不简单,更接近残魂夺舍之类的寄物,但传闻中,青女帝万古之前已然神形俱灭,而那日所见,也与自己所知的残魂情况不同,到底是怎么回事,着实令己不解……
万古者的重生理论,原是诸天万界的大秘,不是上面人都能知道的,位份不够的人,根本没机会接触相关知识,黎鸢虽然身为一界妖君,所知不过普通妖尊、大能层次,又如何能介入万古存在的层级?虽然觉得有问题,却说不出究竟哪里有问题。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自己百分百被人坑了,而且自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傻愣愣的……
“我已经尽力执行,若不是那两名上界妖尊降临,掺和这件事,计画也不会被打乱,更不会出现后面的事……”
黎鸢心有不甘,但是也没有办法,虽然古叶真君居心叵测,但自己何尝没有后手?如果不是那两名妖尊恣意妄为,逼得古叶提前发动,然后所有计划都提前,然而自己的准备尚未完全,怎么都不会搞到这田地,仓促施行,诸般筹谋配合不在一起,功败垂成。计划了这么久的事,就这么毁于一旦。
“……你这后辈,简直不知所谓……”
石矶圣母没好气地开口,瞪了黎鸢一眼,非常的不满意,如今大事成空,之前很多顾忌节外生枝,一直瞻前顾后的,不愿多说的话,现在都不用保密了,对于纵天的这个后辈,她着实有许多的不满,皱了皱眉头。
“你掌管一界,都这么久了,怎么见事如此不明?早在琼华自戕,找来替身的那刻,你就应该知道,这个计划就几乎宣告失败,至于后头拉来个顶包的,不过亡羊补牢,在做无谓的挣扎而已,最后失败早在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太多的惊讶。”
石矶圣母说完,皱眉沉吟,“但怎么会拉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族?这个的确是有些奇怪,计划中没有这个,难道有哪方背后出手,牵引因果?还会有什么后续的事情发生?”
事情莫名其妙,又无迹可寻,石矶圣母虽然怀疑,却证明不了什么,只能暗自纳闷,但初听到这些的黎鸢,却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石矶圣母。
“什、什么?琼华自戕?何时发生的事?我为何完全不……现在的这个,是个假货?还是人族?什么意思?”
惊惶错愕,黎鸢也是枭雄人物,心随念转,马上就想到了问题所在,接着道:“琼华是假的,那夺颜定然无法容忍,他……”
“他早死啦!就发生在你地头上。”石矶圣母冷笑道:“又什么好可惜的?你还指望能继续利用他吗?”
“夺颜死了?怎会?他可不简单啊。”
黎鸢瞠目结舌,“他本身力量不弱,你们更赐了他十绝阵图,就像如虎添翼,我不亲自出手,谁能杀他?就连伤害他都很难。”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别妄自尊大。自从他被召到碧游天,向我们投诚后,就受到妖界的秘密保护。”石矶圣母道:“没有我们点头,十个你都杀不了他,仙界也不能!”石矶圣母有些嫌弃地看了黎鸢一眼,然后冷笑道。
“……那他为何还是死了?谁杀的?”
黎鸢毫不客气地顶回去,心中满是怨怒,非常的不满,琼华早亡,夺颜也死了,能牵动整体大局的最关键两人,早在计画正式发动前就双双缺位,计划不能照常进行,等若让自己撑着一把千疮百孔的伞去顶雨,偏生自己还懵然不知,自以为准备周详,接过一直蒙在鼓里,这种滋味,真是憋屈啊。
而这个女的,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也不告诉自己,摆明……顶着自己往火坑跳,顶着自己去死!
暗自咬牙切齿,黎鸢却不敢表露太多,虽然身为一界之君,但这位哪怕在大能之中,也堪称强悍,哪是自己一介天阶三重能招惹的?更是憋屈了。
恼怒中,黎鸢心念一动,“且慢,夺颜既然早就给杀了,那两名上界妖尊又是怎么……”
夺颜早死了,却有两名上界妖尊说是他好友,还说他只是功成闭关,会在关键时刻出来,前言不对后语,很明显,他们两个九成就是凶手!然后再放出假话。
这是任何人都会有的判断……黎鸢怒瞪向晶壁中的投影。不满的情绪有一点表露出来,……当初,都是妳告诉我,那两名上尊身份没有问题,不用怀疑的。老子才一点都没有关注,你现在又跟老子说夺颜是被他们杀的,你这马后炮。
“圣母,那两位妖尊……”不过,黎鸢也不敢过多的表现自己的愤怒,探头对着晶壁中的投影说道。
“妖什么妖啊!那是两个人族,你一介妖尊,辖下不严,好好一个小千妖,一堆人族说来便来,乌烟瘴气,真是无能得很!”石矶圣母瞪着黎鸢,嫌弃地说道。
“什么?”黎鸢更加蒙了。
连接被打击,黎鸢几乎失声嚎叫,到底还有多少“基本”秘密,是自己该知而未知的?
心中想骂的话就要出口了,都是你跟老子说这两名上尊身份没问题的,现在不仅是出了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你还一副你早就知道的样子,竟然还不告诉老子,真是受够了。
“那两个人族,与计画无关,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就没告诉你了,现在……随你的便吧?”石矶圣母解释道。
“……就、就这样?”
黎鸢紧握双拳,禁不住满腔愤恨,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被打发了。承受他的目光,石矶圣母也是心中有怨,但当初自己向背后那位请示时,所得到的答案,何尝不是模糊不清?唉,真是烦躁啊,难道是自己太笨了?琇書蛧
『那两个人族,不是为了霸皇之事而来,也不是为了青女之事而来,纯粹是来打酱油的,与我们的行动没关系,更没有破坏外面的行动,妳莫要去理,且由他们自行其是,说不定,还能把他们身后的黑手揪出……』
“打酱油的”,这话自己还真没脸对晚辈说出口,而追问之下,也就说了出来,自己才从那一位大人的口中,约略知晓了奇点的存在。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那是诸天万界的禁忌,连知道都不被允许的禁忌,非常吓人的,稍微知道内情后,自己更是懊悔,为何要执意追问,一早糊涂打混过去,不就好了吗?何苦多事?现在连自己也有事……
刚刚和云中子老贼动手,这个杀千刀的老东西,不知死活一样,居然大剌剌地说起奇点之事,一点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幸好跑得够快,否则……自己甚至不是万古者,没有被天地镇压的资格,万一当场殒落,岂不是好冤枉?还好跑得快,心中暗叹道。
越想越不妥,只是隔着晶壁说话,都似乎不太保险,石矶圣母挥了挥手,道:“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助你成大能的事,后头再说。先不说了。”
语毕,晶壁砰然炸碎,彻底断绝了联络,黎鸢堂堂妖君,怔怔地站着,被纷射的碎晶石喷了一头脸,只气得浑身发抖,外界雷声轰隆,电光大作。心情差得不得了。
……这真是彻底的过河拆桥了!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尊们的垂怜,果然不足倚恃,但还好……自己也不是没有后手。也没有什么毫无保留。
一把阴恻恻的苍老女声,伴随着黑烟袅袅,低笑着在黎鸢身后出现。
“……早说过,这些上尊没一个能信的,信他们只会被骗的更加厉害,到最后,君上你还是只能接受老身的帮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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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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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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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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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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