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个普通的新娘,自己还真不敢说能一眼看出不妥,龙云儿是普通身高,又用盖头遮住了脸,红色婚服又宽松,看不出体态,自己算不上眼利,本不可能一眼就看出问题来。
但问题就在,龙云儿是普通身高,可独孤剑并不是,这位女爵的身形算高,足一米八,站在女人群中,如鹤立鸡群,异常显眼,龙云儿想冒充她,少不得得在身高上做些文章,垫高鞋底什么的,这些欲盖弥彰的遮掩手法,怎么瞒得过自己?而且,现场还有其他眼很利的人……
“你们……”
青武仙帝是何等样人,目光一扫,已知道凤冠喜服之内,新娘李代桃僵,无声无息地换了人,此事极为荒唐,他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却看新郎倌莫名地一甩袖,动作突兀,目光却扫了过来。
很显然,那个男人也看出破绽,而他愿意将错就错,不想拆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事人都这样表态,青武仙帝也不便干涉,他一早看出,这个假新娘就是龙秘书,他们表兄妹之间的异常神情,连瞎子都看得出,横竖这场婚礼只是形式,他们愿意,自己又如何不能“成人之美”?
青武仙帝沉默下来不开口,其他看出问题的明眼人,也都闷声不说,看着那些宫女前呼后拥,一路撒着花瓣与香粉,开出花路来,带领盛装的公主殿下进入,缓缓走向等候在那边的新郎倌。
婚礼只是过场,但涉及仙帝的体面,无论服装、首饰,全都是最高的标准,出身豪门的龙云儿,有足够的赏析眼光,看得出身上穿戴的这些,甚至喷洒在身上的香氛,都是何等名贵难得的珍物,远胜自己当初嫁往许都时。
回想当初,父亲很用心地为自己置办了嫁妆,虽然沧溟龙家豪奢尊贵,但素来不在龙家权力中心的父亲,经济上时时捉襟见肘,为了让女儿体面出阁,当真是筹画了好一段时日,还想卖掉家中的几块田产,只是被自己给拦下,怕卖了之后,家里的生活会出现影响。
自己上花轿时,看得出来,父亲的眼神是既安慰,又带几分愧疚,因为身为人父,他膝下无子,三个女儿的归宿与成长,都让他心中长年不安。
自己算是与父亲最好的一个,一直被父亲保护在身边,打理家务,生活过得平平淡淡的。
小妹灵儿在大战时期,得遇异人,收归天斗门下,遭到父亲与家中长辈强力反对,愤而离家,一直在外习艺,与父亲的关系极为疏远,是他的心头之痛。
自己能理解小妹的心情,因为身为龙家的一分子,却挤不进权力核心,生活就有太多的不安全感,时时刻刻都要为了家族大局而妥协、牺牲,或者……被牺牲!
做为龙家的一员,身不由己的地方实在太多,像当初大姊被送入宫中,对外宣称是嫁入宫中,其实一个不满十岁的稚女,背后又不是什么强大势力,哪可能这年纪就嫁过去?
“嫁”是好听,是以后可能成真的未来,入宫才是事实,而入宫后的待遇,其实就是宫女,住杂役房,干杂役的工作,辛苦到不行,而大姊甫入宫就受人排挤,家里又拿不出钱去打点,听说她从洗衣房被调去打扫茅厕,从天没亮一直忙到夜已深,个中辛酸,真是想想都要为她流泪,但她却还抽时间每月都有家书,信中谈笑如常,没向家里叫过一声苦。
几年后,她似乎终于转了好运,在宫中被大贵人看上,一跃为妃,这是相当高的品级,但到底是嫁给哪位大贵人,这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在那之后,大姊与家里的联系越来越少,终至断绝,父亲努力想打听,却一无所获,常自郁郁。
三个女儿里,就只有自己,最可能享有正常人的幸福婚姻,父亲也着意为自己挑选了夫婿,希望婚后自己能相夫教子,平静度日,而这也是自己的期许,哪知天意弄人,最终自己没能走在既定的轨迹上,鬼使神差走到了温家哥哥身边。
踩着脚下红毯,龙云儿缓缓朝新郎走近,隔着红巾头盖,可以看见那个男人的表情,他似乎并不紧张,但眼中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明他已看穿了伪装,知道这底下的人是谁……这个发现,让自己也跟着七上八下,紧张起来。
……温家哥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龙云儿紧张起来,听着耳边响奏的喜庆古乐,脚下不由得放慢,而这个细微动作,落在温去病的眼里,则让他也心中有数。
……那个傻丫头,好像看出来了,朝夕相处的熟人,很多小动作真是瞒不过啊!
彼此都佯装不知的时候,是没什么差别,但现在双方都知道对方已经认出,这场本来没有任何意义的拜堂过场,一下就变得不同,这成了两人真心实意的拜堂行礼,更由于不久前那晚的互表心意,拜堂行礼好像忽然就要成真了。
个人立场上,温去病自知前路多歧,自己压根没时间谈感情,也担忧自己害了什么好女人,与龙云儿的相处虽渐渐情不自禁,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不知还有多久命的自己,恐怕没机会与她走到最后,给她一次风风光光的婚礼。
既然正常的情形下,没有这机会,那么趁着此次异界之旅,将错就错,似乎也是不错的安排,让两人以后回忆起来……少些遗憾!
想通这节,温去病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笑容,笑得非常放松,出自内心的喜悦而笑,主动向红地毯那一头,正被搀扶着缓步行来的龙云儿举起了手。
没有言语,却近似呼唤,只是这一个小动作,就让龙云儿明白他的心意,心里一下像开了花,脚下微微加快,朝着那命定一生的良人走去,眼中再看不见什么红烛与见证宾客,唯有那个男人,一心一意朝他快走过去。
双方都不曾开口,但忽然之间,整个气氛完全变了,在场的人们都感觉得出来,一场本来冷冰冰的婚礼,突然变得喜气洋洋,这股喜气到底从何而来,还真是颇费人猜疑?
知晓端倪的青武仙帝、龙虎天君,一个啼笑皆非,一个暗暗好笑,这对表兄妹果然不干不净,乱七八糟得很,换了平常,这种乌烟瘴气事,自己肯定不参和,现在只好当没看到、不知道,省得拆穿了之后,连自己也被人笑……
同样有哭笑不得感觉的,还有正躲在暗处的司徒小书。虽然死也不愿与这男人拜堂,可如此大事,她下意识地想要来看,便悄然躲在正殿的横梁上,负责监看整个典礼的进行。
看到底下穿着喜服的龙云儿,凤冠上、手指上,都戴着彩钻与宝石,每颗都是鸽子蛋大,着实珍贵;嫁衣上金线绣出的彩凤,栩栩如生,充满奢华贵气;绣鞋踩在朱毯上,红艳的身影,在烛光中无比耀眼,形象几乎直接烧烙在眼里。xǐυmь.℃òm
……好美……在那里的人,原本应该是我……
不期然,司徒小书生出这个念头,念头甫生,她就重重打了自己脑袋一记,谴责自己这荒唐的念头。
然而,打从心里,她觉得此刻的龙秘书……真美!一个女人,怎么能如此洋溢在幸福感中?这是自己想都想不到的事……
终于,新娘来到新郎倌的身边,接过了新郎倌伸出的手,在司礼官卖力的叫喊声中,双双对外一拜。
“一拜天地~~~”
作着弯腰的动作,听着拜天地的叫喊,温去病眼前忽然闪过一幕画面,那是许久之前,自己还在龙家的时候,大家起鬨,玩起了拜天地的家家酒游戏。
一直都躲在柱子后头的龙云儿,那次罕有地跑出来担任司仪;才刚会走路的龙灵儿,因为怕她乱走出事,由大姊牵着,不停地点头摇头,最后在龙云儿的叫喊声中,新郎与新娘一起拜天地。
……那时候,我牵着的人不是妳,但妳也在那里,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兜兜转转,生生世世,似乎总都在同一个圈里。
……一转眼,当时嬉戏的孩童,大家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二拜高堂~~~”
温去病脑中的回忆被打断,跳跃到自己在赤壁大街,胡天胡地,和那些阔少玩婚礼游戏的光景,虽然场面很乱来,但不是每次都能玩到最后,因为自己“刺客磁铁”的绰号不是白叫,总是有人选在酒酣耳热时来刺杀,那种婚礼宴会尤其是吸引他们的好机会。
“夫妻交拜~~~”
经非正式管道统计,十次婚礼中,有五次会遭遇刺杀,能平安喊完送入洞房的机会不到一半,其中新娘忽然出手刺杀,和新娘最终人头落地的次数,各占一半,一次次的重演,形同排练,搞到自己都快有反射动作了……
“送……”
司礼官的声音仍在喊着,场上状况忽然生变,寒光一闪,正俯身下拜的新郎倌,忽然出手,拉住正俯身对拜的新娘,一下将她拉趴,扑街在地。
婚礼生变,正不住催眠自己“我没看到”的宾客,全都吓掉了下巴,仙帝、
天君愣在当场,拼命质问自己,刚刚究竟看到了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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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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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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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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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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