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奋斗这会在办公室里木着脸看着王茂强在自己面前一句一个“嘛”的唠叨没完,一根接一根的烟让两人的头顶都盘旋着缭绕的烟雾。∑,
下了几天的雨,今天终于放晴了,温度的忽然升高让人有些觉得烦躁,刘奋斗将鼻孔喷出的烟吹了一下,听王茂强说:“房河弯的路总是要修的嘛,后面水库每天多少拉料车要从那经过,影响太大,县上问责下来最后要落到具体责任人的头上,到底怎么办,刘书记倒是发句话嘛,你再考虑一下嘛。”
这已经是几天来王茂强若干次找刘奋斗了。
“王镇,我觉得有些概念是不是比较模糊?本来咱们那是乡道,可修水库开始不就成了县道国道?那对路的管理维护是不是该上交给县里?我听你这么说,是不是这修路的钱应该让水利局承担一下?”
王茂强挤了一下眼:“县道?水利局你还不清楚?水库动工开始,还有去年冬天,上面是给了咱一笔路政维修费用的。”
刘奋斗之前管的是镇上财政,他知道那笔钱后来被刘依然挪到了那里,这会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没什么意思,纯粹老调重弹,他这会给王茂强扯这些也就是吃饺子蘸蒜水,怎么来都行。
“过去是过去,这会不是形成了新的问题了?总不能抓着过去怎么的就不解决眼下的问题,钱不是问题,问题是镇上没钱,水库那边建设等不了,没人让他们等,镇上捉襟见肘,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们总不能光看不说话,影响的是大局,是不是也可以让他们自己想法子解决交通问题嘛,如果真要等,那只有等。”
王茂强的口头禅是“嘛”,他自己说了意识不到。可是别人嘴里一提这个字眼他就觉得别扭,他又挤了一下眼说:“等也是个办法,那乡道呢?房河弯那通村里的路可是乡道?那也让水利局管?靠县里?人家也管不着嘛。”
“问题有先后,事情有轻重,解决一点是一点,先紧急的来,不管怎么转屁股不总是在背后?大家不都在想办法?”
王茂强闻言顿了顿说:“乡道不修,马上就要农忙嘛,镇上不是要集资?是不是先给挤点钱解决点嘛?事情哪个都是要过去的嘛。哪个都是耽误不得的嘛。”
集资?镇上集资建校的决定虽然形成,但是迟迟没有任何动静,刘奋斗在冯喆那里也试探了两次到底该怎么操,可冯喆都是隐而不谈。
王茂强这会终于说到了集资!来来回回的不就是想看冯喆究竟怎么搞钱?但是没必要揭穿什么,那太没意思,刘奋斗只有照着冯喆的样子对王茂强也打开了太极。
“找人先干着,垫付,随后镇上有钱了。问题不就解决了?”
垫付?如今的工程队都比猴精,谁给你垫付。况且修路能有多大油水?
“刘书记说到垫付,要不,就搞贷款,然后嘛……”王茂强说着再次挤了眼,刘奋斗知道他是想说贷款修路,然后搞个收费站收费还贷。可这是什么提议?多大点工程还收费站,王茂强这么说就是胡扯,或者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收费还贷——这是谁的想法?”
“底下有人在说,我就是反应群众呼声,这不都是为了解决实际困难嘛。”
“还是再等等。杨镇那儿,应该很快有消息。”
杨树明?王茂强心说有个屁消息,杨树明嘴上说到县财政局想办法,有什么办法?他杨树明有冯喆在县里的脸面大?杨树明还不就是想让冯喆担下让村民集资的恶名声,但是总不能即让冯喆打头阵去集资又让冯喆去县里要钱,那样要他这个镇长干嘛?摆设?所以杨镇长就玩欲擒故纵挑了一个不用出力也不用担责任的事情去忙活,从县里要到钱了是功劳,要不到钱,则是县里财政困难,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哪个地方的党、政一把手都是或多或少的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与矛盾的,这些问题与矛盾说白了就是权力之争,镇长是抓经济管事的,书记负责管人,往往情况是千百个“杨树明”将工干好了,这些成绩最终却是在千百个“冯喆”书记的领导下取得的,而这些“杨树明”要是干得不好,则就是他们这些个镇长没有吃透领会到书记的领导意图,导致了个人能力或工方法出现问题,于是这些“杨树明”心里对“冯喆”们是怎么样的态度,实在是司马昭之心,在千百个基层大院里这根本不算是什么秘密。
一千个副手也抵不过一个正手,杨树明是镇长,可他还是镇上的副书记,这个“副”字就说明了所有问题的关键,在“关键”的事情上,杨树明永远是二把手,不可能超越顶替冯喆。
一把手说一不二,二把手说二不一,叁把手说叁道四,四把手是、是、是、是,五、六、七、八、九把手,光做笔记不张口,搁在刘依然的时代杨树明就窝心的很,本想着等待时日刘依然高升了他就能媳妇熬成婆婆,但是谁料想冯喆就取代了刘依然,杨树明自然就没戏了,尚需在二把手的位置上再拧呲继续磨屁股,这情形跟当初裘樟清与陈飞青之间的矛盾大同小异,而镇上原来的副书记廖文志也跟着刘依然倒了霉,连带着本来想杨树明高升、廖文志高升、从而下面人一同高升顺位更近一步的一些人都被打破了期待了许久的憧憬,除了刘奋斗从一个副镇长一下就成了半间房的三把手,多少怀揣着美梦的人被堵死了上升的空间,心里没有抱怨是不科学的,也是不合常理的。
机会对人从来就是不平等的,即使有时候做了充足的准备也不顶用。因此冯喆重回半间房做了书记后某些人没有明着给他添乱已经是韬光养晦了,点子实在扎手,谁让冯喆的靠山太强硬?跟冯喆对着干所要冒的风险是百分之一万,但心里不能有些小情绪吗?所以在工中表面给予冯喆热情的支持。背后一套私下一套的,适当的扯皮推诿还是可以的。
工要一步一步做,饭要一口一口吃,王茂强觉得自己和镇上的一些人无非是顺乎本心,再说当时又没人逼冯喆表态,杨树明就没有一定让冯喆担任镇中心小学集资建校管理委员会组长。是冯喆自己想要出成绩立威信,所以既然冯喆答应了要集资搞到钱,那就要言必行行必果,除非冯喆自己认怂,那大家再群策群力的另外想方法,反正穷庙富和尚,冯喆是一把手,谁也不能把书记怎么样,只是在尘埃落定之前。王茂强还是要天天朝着刘奋斗这里跑的:谁让刘奋斗是副书记,谁让他是书记的副手。
“杨镇这几天是在县里跑……”
王茂强说着话,刘秋华就站到了门口,一进门就满脸笑的给刘奋斗和王茂强递烟,刘奋斗早就够了王茂强的“嘛嘛嘛”,瞧着刘秋华猛然想起刘秋华那会让自己解决他三弟刘二春入党的问题来了,可是这几天忙得根本没顾得上。
王茂强说的嘴都乏了,也达到了目的。起身要离开,刘奋斗也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刘秋华将王茂强送出门回来还没张嘴,刘奋斗的电话响了,刘秋华就干咳了一下等待。
这个电话是冯喆打过来的,刘奋斗听着就要出去,问刘秋华:“有事?”
“没事,就来镇上看看。今天不是集会嘛。”
又是一个“嘛”,刘奋斗说自己要出去一趟,在走廊里走了几步回身说:“你那事我记着……”
“好,好,谢谢刘书记。”
刘奋斗又走了几步。停下等刘秋华到了自己身后说:“对了,中心小学的事情,村里都知道?”
刘奋斗说完看着刘秋华,刘秋华点头说:“知道,大家都盼着学校早日盖新房子。”
“嗯?”
“我表个态,我是寺洼村村长,以身则,个人捐资五百块钱。”
刘奋斗听了很严肃的说:“不搞摊派。”
“我们村很多人都找我说,想捐资建校的,大家积极性都很高。”
刘奋斗嗯了一声:“群众总是和我们一条心的,回头说。”
刘秋华看刘奋斗应该是去了冯喆那里,想想,自己往王茂强办公室走了过去。
焦一恩这会也在冯喆的办公室,见到刘奋斗来了就给他泡茶,刘奋斗进门就瞧着在窗户的光亮下黑黜黜的百合花开的十分绚烂,心里莫名其妙的闪现一个词:诡异。
“咱们镇上有多少乡镇企业?”
“大大小小的,连上村办的,有一百二十多个,一百二十三个吧。”
刘奋斗听冯喆问这个,心说他的意思难道是让这些企业单位捐资建校?
“我们镇这些大小厂效益还算可以,各种水产养殖的不说,开矿的就有不少,如果镇上让他们捐资,应该比村民集资要好些,”刘奋斗说着话看着焦一恩,瞧见焦一恩似乎一无所知,就知道原来冯喆没有给焦一恩说这个,心里舒服了些。
“焦主任坐,”焦一恩听了冯喆的话坐下,听冯喆说:“两位都是半间房老人,说说。”
说什么?焦一恩不想说,但是非得说个什么不行:“刘书记说的是,企业总比村民手里资金宽裕,筹钱是要快些。”
“刘书记和焦主任说的有道理,是不是可以考虑,但凡捐资给镇上修建学校的单位及企业,今后镇上在政策上给予一定的优惠?”
“我看镇党委的决定可以,可行。”
焦一恩见刘奋斗都支持了冯喆的说辞,就言说:“那我就下去逐个落实一下,争取快些。”
冯喆微笑着说:“焦主任切记,党委的意见是自愿捐资,坚决杜绝强行摊派。”
“是,冯书记,我记住了。”
冯喆看看时间,站起来笑说:“胡红伟说他那饭店添了一道特色菜,叫洞庭湖甲鱼裙边,大补,今天中午就去他那鉴定一下看是不是所言有虚。”
刘奋斗在冯喆就要站起来时已经站好,接话笑道:“胡矿长既然说特色,那必然是有特点的,今天我和老焦随着冯书记打打牙祭。”
焦一恩跟着冯喆和刘奋斗出了门,他回忆了一下刚刚冯喆说的话,似乎要企业捐资的话都是自己和刘奋斗主动提出来的,冯喆只是在顺着话问话罢了,那这个捐资的主意,是自己和刘奋斗想出来的吗?分明是冯喆挑头的。
焦一恩越来越觉得,这个冯书记和之前自己伺候过的那些一把手们截然不同,究竟怎么不同这会还捋不清楚,事实上在这大院里待久了,自然而然就会领悟到这个大院的症候群有四种人与人之间必不可少的话,一种是所谓的废话,废话听上去好像很无聊,但没了这些废话大家在一起会更加无聊,太多的场合太多的时候大家都是用必不可少的废话来打发时光的,这些看似无聊的废话最大的好处在于可以让众人都避开那些令人头疼的正经事,从而能不着边际地胡扯,说话多了交谈多了交流多了自然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就近了,场面也自然了,从此后说话也就随心所欲了。假如一见面就谈正事,哪有那么多正经事?谈完了正经事枯坐那多无趣,谈完了正经事就彼此告别就更可怕,那才是不正常的。m.xiumb.com
除了废话就是必要的恭维的话,就像刘奋斗刚才,明明让企业单位捐资的事情是刘奋斗顺着冯喆的意思提出来的,可是刘奋斗却说是镇党委的决策,明明知道实际上就是变相的摊派,自己这个镇党委办主任却一再承诺不强行摊派。除了这些废话和恭维的话,还有就是空话和套话,吃饭就吃饭,却说去鉴定,跟着去吃就行了,还要加一句跟着书记去打牙祭。
焦一恩真的有些不懂冯喆,冯喆所表现出来的是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老辣与世故,甚至比刘依然更加的难以琢磨。
琢磨不透上司的内心,就要小心谨慎行事,行路难,在这个大院里度日,没有坚强过人的心脏和适时迟钝的大脑,真的很难。
刘奋斗更是越来越不懂冯喆了,他觉得冯喆比之前变化多了不是一点,是许多,但是凭着他过往和冯喆打交道的经验得出了一个结论:蝎子放屁——毒气,这个小冯书记,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又想在半间房搞出什么样的动静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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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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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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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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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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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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