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分钟以后,郭老赶到法医处。
刘明把尸检记录递到郭老的手上。
郭老看过尸检记录之后,走到尸检台旁。
“郭老,请您再看看死者的年龄和死亡时间——我们还有点吃不准。”刘明道。
穆一帆将一件白大褂穿在郭老身上,然后将手套和口罩递到郭老的手上。
郭老戴上口罩和手套,从手术车上拿起一把比较长的镊子和一个微型内测镜,走到死者的头跟前,看了看死者的口腔。
穆一帆将一个万向灯对准死者的口腔。
死者的口腔里面有一些黑色的淤泥,死者在湖底呆了比较长的时间,淤泥跑进他的口腔。连鼻孔里面都有淤泥。
郭老将镊子伸进死者的口腔,拨了拨黑色的淤泥,淤泥已经板结,所谓淤泥,应该是泥沙的结合体——只有泥沙混合在一起才会板结。
郭老从手术车上拿起一个压舌棒,伸进死者的口腔,一块一块地将板结的泥沙掏出口腔,放在一个长方形盘子里,十几分钟以后,大部分泥沙被掏出来了。牙齿的尾部——即腮帮的死角处、咽喉处和舌头下方还有少量泥沙。
郭老让穆一帆找来一个水循环器,并拎来半桶水。
欧阳平和陈杰将死者的身体翻了九十度——左耳朝下。
郭老将水循环器上比较细的塑料管插进死者的鼻孔,然后按了一下水循环器的开关,很快,水从死者的口腔里面流出来——流进了塑料桶里。
死者嘴里面流出来的全是黑色的泥沙,不一会,“啪”的一声,有一个块状物落进了塑料桶里,穆一帆从塑料桶里捞起块状物,在水里面洗了洗,然后拿出水面看了看,原来是一颗完整的牙齿。
大家都看见了。确实是一颗完整的牙齿。
穆一帆将牙齿放在长方形的不锈钢盘子中,郭老用镊子的头部拨了拨,原来是一颗门牙。
凶手将死者的牙齿砸断——或者砸落以后,牙齿落在了死者的口腔里面,照此推想,死者的口腔里面肯定还有其它牙齿。
郭老又将一个比较粗的塑料管伸进死者的口腔里面,在两股水流。不同方向的冲击下,伴随着越来越淡的流水,又有几个块状物落在了塑料桶里。
水完全变清之后,郭老示意穆一帆关掉了水循环器。
穆一帆倒掉塑料桶里面的水,桶底竟然有七颗牙齿,加上前面那一颗,一共有十二颗牙齿。这也就是说,被凶手砸掉的牙齿全在死者的口腔里面。
穆一帆将十二颗牙齿洗干净,放在长方形的不锈钢盘子中。
十二颗颗牙齿都比较黄,尽管如此,死者的牙齿却很健康,第一,牙齿很饱满,第二,牙齿没有残缺,第三,压根粗壮,第四,八颗牙齿上都没有结石。第五,一颗门牙上有一个零点三毫米的豁口,很显然,这是一颗瓜子牙。凶手之所以要把死者的十二颗当门牙齿砸掉,目的有两个:第一,瓜子牙,这个特征太明显,只有从小到大,经常嗑瓜子,并且始终用一颗牙嗑瓜子的人,才会形成这种瓜子牙;第二,即使死者的尸体被人发现,死者没有当门十几颗牙齿,警方很难确定死者的年龄。瓜子牙应该是死者身上最突出的特征,没了这颗瓜子牙,又无法确定死者的年龄,更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这个案子就没发查下去。
至于死者死亡的时间,郭老认为应该以尸体身上软组织的腐烂程度为依据,而不应受死者面部软组织的腐烂程度的影响,死者身上的软组织的腐烂所反映的是尸体在正常的自然环境下变化的进程,而死者面部曾遭过人为的损坏,被人为损坏过的软组织腐烂的速度肯定要快很多,腐烂的程度肯定很深。
刘明承认,他在确定死者死亡时间的时候,确实受到死者脸部腐烂程度的影响。
欧阳平、陈杰和刘明犯的是同样的错误。
最后,郭老将死者的年龄从45——50之间调整到43——48之间;死者死亡的时间从7——8个月调整到6——7个月。当然,行事谨慎、心思细密的郭老并没有把话说死,最后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意见:死者的年龄上线可以考虑到50岁;死者死亡的时间,也可以延长到八个月。前提是,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在调查、走访的过程中,如果有接近——或者符合上线者,也可以纳入调查走访的范围,但重点要放在43——48岁之间(年龄),6——7个月之间(死亡时间)。
我们都知道,将死者的年龄下调到43——48岁之间,将死亡时间下调到6——7个月之间,这将意味着什么。按照郭老最后的意见,死者的年龄扩大了,死者死亡的时间放宽了。沉尸案的刑侦工作将在这个基础上展开和推进。
按照郭老的意见,死者死亡的时间,应该在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一九九六年一月份。这个时间,正是隆冬季节。
关于死者身上的衣服,郭老更倾向于欧阳平的分析,凶手在死者的衣服上做了手脚,死者身上的衣服应该不是死者生前所穿的衣服,根据如下:第一,在荆南,穿一件棉毛衫,外加一件罩褂,这只能是在春天和秋天,十二月和一月,凡是能保暖的衣服全穿在身上了,因为这两个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第二,如果死者身上的衣服是死者生前所穿的衣服的话,应该非常宽大,因为罩褂里面要穿棉袄和好几件保暖的衣服,同志们看到的是,死者身上的衣服非常的合身,至少在肥瘦上非常合身,不错,尸体在湖底浸泡了6——7个月,膨胀之后,死者的身体大了一圈,衣服自然会比较合身了。郭老不这样认为,因为郭老在判断死者的衣服是否合适的时候,已经把尸体的膨胀因素考虑在内了。
凶手非常狡猾,考虑问题也非常全面,但他在给死者换衣服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考虑到尸体膨胀的因素,这不能算是凶手的疏忽,因为凶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不可能想到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凶手除了缺乏生活经验之外,确实有疏漏之处,死者脚上的羊毛袜就是凶手所犯的致命的错误,人在春天和秋天是不可能穿这种超厚的羊毛袜的,春天和秋天,穿棉袜都有点不合时宜。凶手想到了很多东西,但唯独没有想到这双羊毛袜,凶手应该会看到这双袜子,但他没有想到这双袜子会透露出这么重要的信息。郭老认为,凶手还有一个重大疏忽,死者贴身的带黑色竖条纹的裤衩,这条裤衩可能是死者身上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死者身上的五件衣服,有四件是棉制品,已经高度腐烂,唯独这件裤衩是化纤制品。化纤是很难降解和腐烂的。按照郭老的判断,这条裤衩,可能也是夏天的服装,夏天,穿这样一件过膝裤衩,应该是比较合适和得体的。
当天晚上,陈杰和达方圆将尸检所有信息进行了汇总和归纳:死者年龄在43——48之间(上线可提到到50岁),身高一米七二,头发偏长,有一颗门牙是瓜子牙,左耳上可能有肉瘤、疤痕——或者胎记之类的东西,死亡时间是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份——一九九六年一月份。死者的右脚有两个灰指甲(中间一个脚趾甲和最后一个脚趾甲,),右脚有一个灰指甲(第一个大脚趾)。和死者比较熟悉的人应该知道这个特点。
现在,就差一张模拟画像了。将上面的内容和模拟画像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寻人启事了。
七月六号早晨,四点五十分左右,陈杰带着二队的同志赶到麒麟镇三号码头;欧阳平和刘大羽、董青青准备到火车站去迎接付一波,能得到付一波的鼎力支持,欧阳平非常高兴,所以,他要亲自到火车站去迎接付一波,以示郑重。
一队的其他同志们休息待命,二队那边随时会有任务。
我们先来说说陈杰这一路的情况。
陈杰一行四人赶到麒麟镇三号码头的时候,赛所长和四个手下正在做出发前的准备,两条一大一小的机动船停在栈桥边——其中一条小船是昨天傍晚用过的那条机动船;濮正阳、林振声和十几个渔民正聚集在一起说着话。栈桥边,河堤上聚集了不少人。湖岸边还停着十几条渔船。
达方圆将汽车停在河堤北边一户人家院门右边的空地上。
赛所长迎上前来,码头上,两条机动船上的柴油机的“突突突”的先后响起。
濮正阳和林振声带着十几个渔民上了一条大船。
赛所长告诉陈杰,濮正阳和林振声一共带来十三个渔民,这些人都是麒麟镇和麒麟镇附近村庄的渔民,一听说要到湖上去捞东西,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争先恐后的来了。
陈杰心想,这个濮正阳还真有两下子,号召力很强啊!不但号召力强,他还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如果不是他在发现尸体的地方插了一根船篙,就不会有今天早晨的打捞行动。“75”沉尸案的线索本来就很少,陈杰对今天早晨的打捞行动充满期待。陈杰对今天的打捞行动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但至少能捞上来一块石头,为这个,花一点时间,付出一些努力也是值得的。
五点钟,陈杰一行上了最大的机动船。
老天爷很架势,没有什么风,湖面上升腾起一层雾气,而且越来越浓,昨天傍晚能看到的远处的湖心洲和湖西洲踪影全无。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和雾气,湖面上的能见度很低,最多在三百米左右。
好在濮正阳和林振声能辨得清方向。
两条船一前一后,朝西南方向驶去,湖西洲在麒麟镇的西南方向,沉尸地点在湖西洲的东北方向。
陈杰之所以把打捞时间定在五点钟左右,主要是考虑到赛所长派了两个人守在标志物附近,幸亏现在是夏天,如果是在冬天的话,湖面上肯定不能呆人。在渔船上守一夜,这个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十五分钟左右,赛所长指着远处一条长长的阴影道:“陈队长,那就是湖西洲。”
船又行驶了一两分钟的样子,赛所长指着比远处一个小黑点道:“那就是我们的船。”
一分钟以后,小黑点变成了长条形,不一会,渔船的轮廓线逐渐清晰起来,陈杰还看到了渔船上坐着两个人,大概是看到了两条机动船——或者听到了机动船“突突突”的声音,其中一人站起身,拼命挥动手臂,他的手上挥舞着一件深色的衣服。
赛所长的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面装着早晨刚在街上买的肉包子,还有两袋豆浆。包子和豆浆是为船上两个值班的同志买的。
很快,陈杰看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
一分钟以后,机动船缓缓靠近渔船。
渔船上横着一根五米左右长的船篙,船篙的头部还扎着一个蓝色的雨衣。
渔船上一个人将硬绳子扔给赛所长。
赛所长将绳子系在一个木桩上,另外两个手下将渔船上两个人拽上机动船。
陈杰紧紧握着两个人的手。他看到两个人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鼻子有些发酸。
两位警察,一个叫张海,一个叫倪小亮。都是三十不到的大小伙。
开船的师傅一前一后,把两个锚扔到水下,两条船一字摆开,固定在湖面上,机动船的船身距离漂浮的木板大概在五米左右。
陈杰、达方圆、赛所长和濮正阳、林振声交代了几句之后,十五个人脱掉上衣和裤子,只留下一条裤衩,濮正阳交代了几句之后,大家顺着船舷,慢慢下到水中,成一字排开,然后扎进水里。琇書蛧
一分半钟左右,濮正阳和林振声同时浮出水面。()《古城疑案三》仅代表作者独眼河马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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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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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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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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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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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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