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平一边一听温婉沁的交代,一边和魏冬林交代的内容进行比对。温婉沁到底是不是真凶——凶手是不是温婉沁一个人,现在还不好说。
“魏在寅没有插插销吗?”
“我用铁丝拨开了插销。”
这个说法和魏冬林的说法不一样,比较而言,温婉沁的说法更可信一些。从门无法进入房间,唯一能进入房间的地方,就只有窗户,当然,魏冬林自编的故事还真像那么回事情。
“老畜生每天晚上上床睡觉之前,都要检查门栓和门栓上的插销,包括窗户上的插销,本来,窗户上全是普通玻璃,老畜生全换成了有机玻璃。我们姐妹俩虽然天天帮他收拾整理房间,当我们没有他房间的钥匙。”
“没有钥匙,你们怎么帮他收拾整理房间呢?”
“每天早晨,我们在他出门前收拾整理房间,晚上,我们只有在他回来的时候,才能进入他的房间。他防我们就像防贼一样。门栓和门栓的插销本来只有一个,他又加了一个门栓和一个插销,后门也被他封死了。”
“用铁丝拨插销,你不怕惊醒魏在寅吗?”
“用不着担心,老畜生——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已经不省人事了?魏在寅已经服用过安眠药了吗?”
“对。”
“之前,你进过魏在寅的房间?”
“对,九点钟左右,我送了一瓶开水给他。”
“安眠药是怎么放进水里面去的呢?”
“早晨,我收拾整理房间的时候,把药粉藏在了茶壶嘴里。老畜生把开水倒进茶壶里面的时候,药粉就会融化在水里——老畜生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会把药藏在茶壶嘴里面——我放了比较多的药粉,老畜生每天晚上要喝很多水,只要他喝茶,我就不怕他不昏睡过去,魏在寅白天是不在家的,他到晚上才回来,老畜生谨慎的很,他对任何人都不相信。”
“你为什么不把药粉放进热水瓶里面呢?”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老畜生谨慎的很,他在泡茶之前,都要倒半碗水给猫喝——隔壁尹国宝家有一只猫,每天晚上,老畜生都会为那只猫准备几条咸鱼,猫吃了咸鱼以后,肯定要喝水。老畜生在用开水之前,肯定会让那只猫试一试水里面有没有东西。”
魏冬林也是这么说的——在这一点上,两个人的说法倒是一致的。
“魏冬林知道这个细节吗?”
“知道,知道的还不是我们两人。八年前,我儿子秋林知道那件事情以后,曾经说过狠话,后来传到老畜生的耳朵里面去了。从那以后,老畜生从不在家吃饭,喝水也非常小心。他亏心事做的太多,心虚的很。因为老东西有咸鱼干,那只猫经常呆在老东西的屋子里面。只要是经常到老畜生房间里面去的人都知道。老畜生把自己的命看得很值钱,他一直在防着我们。”
“你听到猫的叫声了吗?”
“听到了。”
“什么时间?”
“什么时间,我不知道,我是十一点半钟走出家门的,这——我知道。我想起来了,老畜生挣扎的时候,碰倒了床旁边的圆凳子,圆凳子倒在地板上,之后,我听到了猫叫声——当时,我被吓了个半死——凳子倒在地板上的声音和猫叫声,我不怕,我主要担心尹家人和饶家人听到,那尹国宝睡眠一直不好,他应该能听到凳子倒在地板上的声音。什么时间,我不知道——我没有在意时间。”
温婉沁的交代和尹国宝、翁小琴所反映的情况是吻合的。魏冬林既没有听到凳子倒在地板上的声音,也没有听到猫叫声,但温婉沁沁听到了。
“你是如何确定魏在寅已经服用了安眠药的呢?”
“我先站在后门外听了听,我听到了老畜生的呼噜声,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他睡觉从来不打呼噜,那天夜里,他有均匀的呼噜声,这说明他睡的很沉,拨开窗户插销,爬进窗户,走到里间,蹲在地板上,先拎了拎热水瓶,热水瓶已经轻了不少,再拿起茶杯,茶杯里面还有小半下水。最后打开手电筒看了看茶壶里面,茶壶里面的只有茶叶,茶香味很浓。老畜生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至少要喝两杯茶,我藏在茶壶嘴里面的药粉肯定喝到老畜生的肚子里面去了。老畜生虽然已经上了岁数,但有一把子力气,要想弄死他,不把他麻翻,肯定是不行的。”
在这一点上,魏冬林的说法和温婉沁的说法是不同的。魏冬林说魏在寅平时睡觉打呼噜,七月一号晚上服用过安眠药以后不打呼噜了,他的说法正好和温婉沁相反。
“你用的是什么凶器?”
“一根钢筋。”
“一根钢筋?”
魏冬林用的也是一根钢筋。
“对,一根比筷子长一点的钢筋。”
”比筷子长一点的钢筋?总要加工一下吧!”
“我放在煤气灶上烧红。用锤子砸尖了,最后用磨刀石磨尖了。”
温婉沁的钢筋和魏冬林的钢筋不一样。比较而言,温婉沁的钢筋更可信一些。直接将钢筋捅进魏在寅的鼻腔,比用尖嘴钳夹着加工好的钢钉往鼻腔里面捅更方便、更稳妥、更合理一些。这样也更容易用力。
“杀人凶器在什么地方?”
“我扔在阴沟里面了。”
“阴沟在什么地方?”
“阴沟在水井旁边——在水井北边石凳下面,掀开石板就能看到。”温婉沁不想再回魏家大院,所以把藏凶器的地点交代的非常清楚。m.χIùmЬ.CǒM
在欧阳平的印象中,水井南北两边各有一个石凳,一块石板搭在两块石墩上,这两个石凳是用来放洗菜、淘米篮和洗衣盆的。
“你把杀害魏在寅的过程详细交代一下。”
“进屋几分钟以后,我就看清楚了老畜生的脸,他侧躺着,头朝里,”
“等一下,我打断你一下。魏在寅的头是不是靠着那幅仕女图?”
“不错,老畜生的头是靠着那幅图。”
欧阳平有理由相信,仕女的脑袋应该是这时候被魏在寅抠下来——吞到嘴里面去的,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有时间,有力气做这件事情,当他意识到自己喝了不该喝的东西,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药性正在发挥作用,挣扎之中,魏在寅看到了——或者是想到了仕女图上仕女的脸和头饰,为了不做冤死鬼,所以,他急中生智,将仕女的脸,连同头饰抠下来吞进口中。随着药性的发作,他的吞咽功能初步丧失,所以,玉片停在食道里,未能进入胃囊。”
“你接着说,你进屋之后,第一眼看到魏在寅的时候,他是什么姿态?”
“他的脸朝仕女图,躬身侧躺在床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曲,左手放在嘴边,右手放在咽喉处。”
“被子在他的身上吗?”
“被头搭在胸口,牙齿紧咬着被子的一角。被子的另一头耷拉在床边,一部分已经落在地板上。”
这显然不是一种自然安详的睡姿,一定是魏在寅喝下水之后,感觉不对劲,曾经做过一些恢复常态——或者爬起来的努力。但没能成功。
“你接着说。”
“我爬上床,从腰上拿出准备好的钢筋,瞅准老畜生的左鼻孔,用力将钢筋插进了老畜生的鼻孔。”
“你不怕魏在寅的鼻孔里面往外喷血吗?”
“这我真没想到,我把钢筋插进他鼻孔的时候,他一个鲤鱼打挺,翻了一个身,当即喷出来很多血,我拿起枕巾,连同枕巾下面的枕套捂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然后使劲把钢筋往鼻孔的上面捅。”
“魏在寅出声了吗?”
“出声了。”
“出声了?他说话了?”
“没有,他只是哼了一段时间——但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在药物的作用下,此时的魏在寅只有些微的、本能的意识,身体的其它功能暂时无法恢复,所以,只能哼几声。
“我把钢筋插进老畜生鼻孔的时候,他只有动作,没有出声,当我把枕巾和枕头压在他嘴巴和鼻子上的时候,他哼了一段时间。”
翁小琴的丈夫饶立尧和尹国宝听到的就是这种哼哼声。
温婉沁的叙述符合当时的情形,也符合尹国宝的说法。
也许是魏在寅的意识尚存,他想出声——他想呼救。
“他的力气很大,如果不是他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我一个人还真对付不了他。”
“他挣扎了?”
“挣扎了——他挣扎的还很厉害。他满床游动,从床里面到的床尾,又从床尾到床边,他手上的力气也很大——他想掰开我的手。结果在床单上留下了很多血。”
“你不是用枕巾和枕头捂住他的嘴巴和鼻子了吗?”
“他手上的劲太大,我左手拿着钢筋,右手压在枕头上,摁住他的头。右手总有让劲的时候,我右手松开的时候。,老畜生鼻子里面流出来的血落在了床单上。”
尹国宝听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就是魏在寅在床上辗转腾挪时发出的声音。
“魏在寅挣扎了多长时间?”
“时间不长,顶多一两分钟,刚开始,他的力气很大,渐渐地,就没有是力气了。主要是药物起作用了,他当时的神智不清,他想坐起来——爬起来,但很快又躺在了床上。”
魏在寅的挣扎,完全受本能支配。当他意识到深处险境的时候,他想摆脱,但身上的力气有限,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很长。否则,仅凭温婉沁的力量不足于对付魏在寅。
“魏在寅断气之后的情况,你也交代一下。”
“老畜生断气之后,我把他的身体放平,我用枕巾和枕套把他脸上、脖子上和身上的血擦干净,用酒精棉球把鼻孔里面的血吸干净,直到鼻孔里面不往外流血。之后,我又用热水和毛巾把他脸上、脖子上和身上又擦了几遍。最后把灯打开,发现胳肢窝里面和后脖颈上有一点血,我用毛巾把血擦干净,然后从橱里面拿出一套一模一样的床单、被套和枕套、枕巾,把原来的床单、被套、枕套和枕巾换下来,最后,拿了一套内衣给他换上——原来的内衣上有少量的血迹。换好床单、被套、枕套、枕巾和内衣之后,我把他平放在床上。”
“换下来的衣服在什么地方?”
“我放在煤气灶上烧了。”
魏冬林也曾提到过一模一样的床单、被套、枕套和枕巾。
“为什么要换上一模一样的的床单。被套、枕套和枕巾呢?”
“我担心大姐看出不妥来,每天早晨,都是我们姐妹俩为老畜生收拾整理房间,老畜生的床上用什么样的床单、被套、枕套和枕巾,大姐是知道的。”
“蚊帐是谁挂的呢?”
“蚊帐也是我挂的。”
“魏在寅从来不挂蚊帐,你不怕你姐姐温婉贞怀疑吗?”
“我说今年夏天蚊子特别多,怕老头子睡不好觉。所以,挂了一顶蚊帐,我姐姐是不会怀疑的,床单、被套、枕套和枕巾一定要换成一模一样的,如果不一样,她是会怀疑的,因为床单、被套、枕套、枕巾前几天刚刚换过。”
“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床单、被套、枕套和枕巾?”
“是我半个月前买的,”
“你是说,你在半个月前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了?”
“自从发生了霭霖的事情以后,我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了。”
魏冬林也是这么说的。两个人在床单、被套、枕套和枕巾的问题上,说法何其相似,这该怎么解释呢?
”魏冬林知不知你是杀害魏在寅的凶手呢?”
“他应该能猜出来,他知道我买床单的事情,他也看见了两床一模一样的床单。被套、枕套和枕巾,他还问过我,为什么要买一模一样的东西,我说商家打折,买一床送一床。”
按照温婉沁的说法,魏东林的说辞应该是丛这里琢磨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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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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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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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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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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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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