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浅红色的血点很有规律,几乎是等距离摆开。如此看来,血应该是喷溅到被套上,然后浸染到被胎上的,因为不甚明显,所以,凶手——或者魏家人在换被套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几个血点。
血点的位置在被头——血应该是从魏在寅的鼻腔里面噴出来的。
魏冬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举起右手,用衣袖在额头上抹了一下——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
欧阳平走到魏冬林的跟前:“魏冬林,你也看见了,被胎上有血迹,对此,你将作何解释?”
“欧阳队长,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魏冬林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正视欧阳平的脸——他的眼神有些飘移、躲闪。
“你曾经非常笃定地说,你父亲床上的东西不曾换过——而且是前几天刚换过的,到目前为止,你没有跟我们说实话啊。”
“欧阳队长,我——我确实不知道。”
“被套、床单和枕巾是谁换的,这——你总该知道吧!”
“我确实不知道。”
“今天早晨,你百般阻挠我们验尸,在大量事实面前,你也是一问三不知。作为魏家的老大,到目前为止,你没有向我们提供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你父亲刚死没有多久,你就住进了你父亲的房间,令人费解的是,你父亲刚死没有多久,你们就将房间收拾整理的干干净净,连魏在寅平时不离身的紫砂茶壶和紫砂茶杯都不知所踪,结果导致我们在现场勘查的时候一无所获。待会儿,请你跟我们到刑侦队走一趟,把你爱人也叫上。”
“我爱人——佩玲她身体不好。我跟你们去不行吗?”魏冬林有些心虚。老婆应该是魏冬林的命门和死穴。
“今天上午,我们的人找你爱人了解情况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严建华道。
“你们找她,她不得不强撑着。”
“那就请她再强撑一次,事实证明你父亲魏在寅是死于谋杀,可你们魏家人的反应却非常奇怪,难道魏在寅做了为人不耻——让魏家人丢脸、抬不起头来的事情,所以才成为魏家人的公敌。”欧阳平道。
魏冬林没有回答欧阳平的问题,他只顾用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左向东拍照完毕之后,郭老对被胎上有血迹的部分进行了提取——有必要对提取物进行化验,以确认被胎上的血迹就是魏在寅身上的血。
郭老将提取物放进玻璃试管钟,然后摁上瓶塞——分布在棉纤维上的血样本来就是微量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样在空气中很快就会被空气分解掉,所以要放在密封的试管里面保存。
郭老将试管交给了严建华,同时叮嘱道:“严建华,立即送到法医处检验科,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严建华点了一下头,将玻璃试管放进皮包中,然后冲出房门。
欧阳平接着道:“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魏在寅,一家人都保持缄默,并且着急慌忙地想把魏在寅的尸体处理掉,这里面一定有一些不可告人、难于启齿的隐情。”
魏冬林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
“包括你的母亲,也要请她跟我们走一趟。”
魏冬林不再接欧阳平的话茬。
“魏冬林,我们还要检查一下三个人的房间,你现在就领我们去。”
“检查三个人的房间?检查哪三个人的房间?”
“你母亲,你二妈,还有你二妹魏霞霖的房间。”
魏东林领着几个人去了二进东边北厢房——温婉贞的房间。
房门半掩着,魏冬林走到房门跟前的时候,一个女人走到门口,朝过道上看了看,然后愣住了——她就是魏霞霖。此时,魏冬林已经站在了门口,欧阳平等人就站在魏冬林的身后。
“大哥,什么事情啊?”魏霞霖道。
“警察同志要检查母亲的房间。”
魏霞霖迟疑片刻,然后将房门完全打开。
魏冬林留在了门外。欧阳平朝左向东看了一眼,左向东心领神会,也留在了门外,这时候,魏冬林很可能会暗通消息给温婉沁和魏霞霖,所以要防止魏家人暗通款曲。
温婉贞的房间分内外两间,中间用木板隔了一道墙。里间是卧室,外面是平时活动的地方。
欧阳平、郭老和韩玲玲走进里间。
温婉贞躺在床上,床前坐着两个女人,站着一个女人,坐着的女人是老二魏春林的老婆曹素兰和老四魏秋林的老婆满百合;站着的女人是老三魏夏林的老婆邱小蓉。
房间里面有一股比较浓的中药味。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罐和青花瓷碗。
温婉贞一脸忧郁,满眼哀伤。她眼窝深陷,颧骨突兀。她的额头上放着一条毛巾,好像是在发高烧,要么就是头疼的厉害。早晨,欧阳平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魏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作为一家之主的温婉贞,心理上的压力应该是很大的——人有的时候是非常脆弱的。
“请你们出去一下,我们要对这里进行检查;魏冬林,你进来。”
魏冬林慢吞吞地走进房间。
“我母亲发高烧,头疼的厉害,能不能让她在床上躺着,我们几个人都出去?”魏霞霖道。
欧阳平点了一下头。这时候,让温婉贞起床站在外面去,确实有点不合适。
三个女人给温婉贞掖好被子,然后走出房门,在人多的情况下,魏冬林比较容易传递消息;再说,有魏冬林在跟前,同志们的检查名正言顺。
左向东也跟在魏冬林的后面走进房间。
六个人,欧阳平、郭老和韩玲玲在里间,简众山、左向东和柳文彬在外面,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检查。
魏冬林则站在里间和外面之间的门帘内,默默地看着六个人翻箱倒柜。
半个小时以后,所有地方都检查过了——连床肚底下都看过了,最后只剩下半截橱的橱门里面没有检查——因为橱门是锁着的——橱门上挂着一把老式铜锁。
欧阳平把魏冬林叫到跟前:“请你母亲把橱门上的锁打开。”
温婉贞听到了欧阳平和魏冬林说话的声音,她慢慢坐正了身体,然后将身体朝外斜了斜,打开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找出一把铜钥匙,递给了欧阳平。
欧阳平接过钥匙,半蹲着身体,将铜锁打开,然后拉开门。
橱门里面全是衣服。最下面是一件虎皮背心。欧阳平将手伸到衣服里面上下摸了两分钟左右。除了衣服,没有同志们要找的东西。
在即将走出卧室的时候,欧阳平看了看大木床,然后停住了脚步。
温婉贞目不转睛地望着欧阳平的脸,眼睛里面掠过几丝惊慌。
走出卧室的郭老和韩玲玲重新折回头。
三双眼睛同时聚焦到温婉贞的脸上——准确地说是聚焦到温婉贞身下的大木床上。
温婉贞卧室里面的大木床和魏在寅卧室里面的大木床一样,也是老式大木床。欧阳平和郭老检查过床肚底下,在欧阳平的印象中,从床面到床底,好像有一定的厚度——厚度至少在三十五公分左右。
床板下面会不会有暗层呢?
当欧阳平一步一步走到大木床跟前的时候,温婉贞闭上了眼睛,之后,她脸朝里,换了一个睡姿。欧阳平有和温婉贞交流的意思,而温婉贞不想交流,所以,干脆闭上眼睛,由平躺变成了侧卧。
“魏冬林,你过来一下。”
此时,魏冬林正站在大木床的床尾。
魏冬林慢慢走道欧阳平的跟前。
“魏冬林,我们想检查一下大床,让你母亲暂时挪一下地方。”
魏冬林走到母亲的身边,轻声道:“母亲,您起来一下,警察同志要检查一下床。”
温婉贞慢慢转动身体,做平躺状:“床底下不是检查过了吗?”
“老人家,我们想检查一下床板下面。”
简众山走到房门口:“你们几个人都进来。”
刚才走出去的三个女人又走进卧室。
“你们把老人家扶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我们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魏冬林,你也搭一把手。”欧阳平说话的语气非常坚决。
四个人手忙脚乱,将温婉贞扶下床。温婉贞双眼紧闭,什么话都没有讲,眉宇间的三条深沟清晰可见。
魏冬林从外间搬来一把椅子,三个女人将温婉贞扶到椅子上坐下。
简众山和左向东从床头将床单,连同床单下面的垫被一起掀起来。
不掀不知道,一掀吓一跳。在垫被下面有一个暗门,暗门的长六十公分,宽四十公分。
暗门上还有一把锁——一把小号的铜锁,铜锁平躺在一个和锁一般大小的凹槽里面。wWW.ΧìǔΜЬ.CǒΜ
在床板下面设计一个暗层,一般人还真想不到。这种老式床,上有围栏,下有挡板,床板有多厚,如果不是观察力和空间感特别强的人,还真看不出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到暗门和铜锁上,只有一个人无动于衷,她就是温婉贞,她仍然紧闭双眼,她将后脑勺靠在椅背上,两只手撑在椅面上,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钥匙呢?”欧阳平望着魏冬林大声道——欧阳平是说给温婉贞听的。
魏冬林走到母亲的身边:“母亲,钥匙是哪一把?”
刘大羽的手上拿着一串钥匙,按照常理判断,暗层铜锁上的钥匙应该在钥匙串上。
六个人在等待,等待温婉贞给出答案。
温婉珍用颤抖的双手掀起上衣的下摆,从裤腰上解下一个红颜色的绳子,绳子的下面拴着一把小号的铜钥匙。
在解绳扣的时候,温婉贞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两行眼泪从她的眼角里面滚落而下。这两行眼泪里面包含那些情绪,同志们暂时还不得而知。
欧阳平从魏冬林的手上接过钥匙,将右脚搭到床上,用钥匙打开铜锁,拿掉铜锁,掀开暗门。暗门下面果然有一个暗层。暗层里面有两个非常精美的匣子。
刘大羽将匣子慢慢搬出暗层,放到床头柜上。两个匣子一般大小。匣子长四十公分左右,宽三十五公分左右,高三十公分左右。匣子的底色是荸荠色,匣子的前后左右和上面雕刻着富贵牡丹。
两个匣子上都没有锁。
欧阳平打开一个匣子,所有人眼前一亮:匣子里面竟然是一个紫砂茶壶和一个紫砂茶杯。
郭老小心翼翼地将茶壶和茶杯拿出来,放在床上。尹国宝说的没错,茶壶上和茶杯上是一幅竹石图,从两样东西的造型和上面的图案上看,应该不是一般的玩意。
郭老看了看茶壶和茶杯的底部,上面有落款,落款应该是制作茶壶、茶杯工匠的名字和制作的年代。
郭老打开壶盖和茶杯盖,里面的茶垢已经不复存在。
欧阳平又打开第二个匣子,第二个匣子里面有十几块根金砖、几十块银元和一些首饰。不用说,银元是旧时代的产物,郭老拿起一块金砖看了看,金砖长三公分,宽两公分,厚零点五公分,文革中,郭老在红卫兵和造反派举办的查抄没收走资派、地富反坏右财产的展览上见过这种金砖,所以,金砖也是旧时代的产物。
看到紫砂茶壶和紫砂茶杯,六个人已经明白,先前,大家的分析和判断是正确的,魏在寅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从介入此案到现在,欧阳平的心中一直有一个隐忧:凶手就在魏家,但如果魏家人抱成团,事实是,他们已经这么做了。怕就怕,魏家人——或者魏家某些人合谋杀害了魏在寅,最后在警方的强大攻势下,抛出一个凶手来应付警方。退而求其次,应该是魏家人必然的选择。他们的目的是把魏家的损失降低到最小的限度。要想还原魏在寅遇害案的真相——这也应该是同志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所以,同志们还要花一点时间和精力,费一些心思和周折。所以,欧阳平是有足够的思想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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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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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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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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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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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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