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贺昭变法子一样从挂在课桌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把伞:“下雨了根本不用怕,我给你送伞,助阵你和佳人约会成功。”
易时只面无表情看他。
罗浩有些疑惑:“昭儿,那你怎么回去?”
“我和易时一起到校门口,然后打车回去。”贺昭有点儿心虚。
罗浩:“我撑你到校门口吧,让我妈开车绕点路送你回去,反正你家近。”
“啊,不用了,不用了。”贺昭说。
易时偏过脸,微微翘了一下嘴角。
“你还会怕我妈?”罗浩有些莫名其妙。
“哥,我可以送你回去啊,反正咱家就对面。”姜林大咧咧地说。
贺昭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言多必失,正飞快地动着脑筋找个合理的借口,易时开口了:“我跟他一起回去。”
“易哥你不是……”
姜林“约会”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被易时打断了:“他乱说的你也信?”
“但你不是有事吗?”姜林问完,自己又想出了答案,“哦,你是有事回家啊。”
走到楼下,和其他撑着伞的人分散开,贺昭才抱怨:“你就知道偷笑,就知道嘲笑我。”
易时:“没。”
“还不承认,那你为什么笑?我都看见了。”贺昭说。
“跟佳人约会不能笑?”易时问。
贺昭自己调侃自己“佳人”没什么感觉,但这个词从易时嘴里蹦出来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莫名其妙很羞耻。
贺昭伸手去捂易时的嘴,易时正要往后退了一点,又意识到这样贺昭会淋雨,只能口头警告:“别闹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他一说贺昭立马想起他昨晚也是这样又低又磁跟他说了类似的话,还亲了亲他的眼睛。
好不容易压在脑后的记忆又冒了出来。
贺昭又觉得热了。
同时,那种兴奋和愉悦也冒了出来,前些日子他有多纠结担心,现在就有多心情愉悦。
他以前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谈恋爱的人总要如胶似漆地腻在一起,现在明白了,和喜欢的人只是待在一起就有一种非常纯粹的快乐。即便走在走了八百遍的校道,雨夜又湿又冷,也希望校道没有尽头,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鬼使神差地,贺昭扫了一眼易时的唇,明明看起来冷冷的,好像又软又热。
这真是要命。
“在学校不行。”易时说。
“什么不行?”贺昭没反应过来。
“什么都不行。”易时说得又轻又缓,视线从贺昭的眼睛扫到嘴唇,在贺昭的唇上停了几秒,挪开了。
卧……槽……
这暗示得也太明显了。
贺昭的脸腾地就红了,忍不住打他:“滚,我才没想这么多!我今天总算认识你易时是什么人了!”
“什么人?”易时没有躲,挨了他两下打,依然平静地问。
“死闷骚,老流氓!”贺昭小声怒斥。
易时难得笑了一下:“我流氓还是你流氓?”
“当然是你!”贺昭强调,“我都没想!”
说完,在心底又小小纠正了一下,他也就不小心想了想。
“真的?”易时问。
当然假的。
过了好一会儿,贺昭问:”什么时候可以?”
“没有人的时候。”易时回答。
“哦。”过了好几秒,贺昭才闷闷应了声,情绪似乎低落了下来,又似乎没有。
最近的电影院距离学校只有三个站,只是这一线路公交经过的公交站不是学校门口那一个,而是要往左拐一百米。
和学校门口的公交站不同,这一个公交站位置有点儿偏僻,只有零星几个人在等公交。
雨还在下,噼噼啪啪砸在伞面上,昏黄的路灯投落,照出雨的形状,像一道道连绵的线,砸在地面形成蜿蜒的水流。
站着等了一会儿公交,易时瞥了一眼贺昭,撑着伞的手微微往下拉,弧形的伞像一个巨大的蘑菇罩在两个人头上,隔绝着雨,隔绝着别人多余的视线。他抬起手,手心托着贺昭的脸颊,低头吻在他的唇上。
易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贴着贺昭的唇,很快就分开了。
但贺昭还是因为这个吻呼吸都暂停了,像是慢动作一样缓慢地睁大了眼睛。
这里不够安静,不远处有两个和他们一样等公交的女生在交谈,不停有车行驶而过,还有别人踩着水在向这里靠近。这里也不够隐蔽,开放的公交车站,头顶就是路灯,灯很昏暗但是也可以看清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没有人的时候?”贺昭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唇,微微仰头问他。
“不是。”易时重新举起伞,答得飞快。
“那你还……”贺昭没有说下去。
“抱歉。”易时说,“没忍住。”
“为什么道歉?我还挺喜欢的呢。”贺昭伸出一点儿舌头,舔了一下下唇。
他是无意识的动作,易时却撇开了目光。
安静了一会儿,易时从眼尾瞥下余光,落在贺昭脸上,他正要开口,贺昭眼睛一亮:“公交来了!快快快!”
看的这一部电影是悬疑片,下课后这个时间点可以选的电影本就不多,原本贺昭想选喜剧片,但是目光不由自主停在这个略显惊悚的封面上。
他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过:恐怖气息有利于让观影的情侣变得更亲密。
于是,他果断选了这一部瞧着略显惊悚的悬疑片。
电影院的人很少,加上贺昭和易时不过七八个人,零零散散分布在偌大的电影院。
放完广告,放映厅暗了下来,黑漆漆一片,贺昭低声问:“你怕吗?”
停了两秒,他听见易时用十分冷静的语气说:“怕。”
贺昭忍不住笑了一下,在黑暗中摸索着握住了易时的手:“别怕。”
易时的手指瘦长,摸起来和看起来一样骨节分明,他的手掌很大却算不上宽厚,也不柔软有点儿硬。没一会儿,易时反握住贺昭的手,让贺昭没有办法继续揉揉捏捏玩他的手。
贺昭不死心地试着动了动,又往外抽了抽,可易时紧紧攥着没有松开。
“喂,”贺昭往易时的方向靠近,小声地抗议,“喂!”
易时松开了他的手,可没一会儿,重获自由的贺昭又故技重施,用指尖去摸他的掌心。
借着大屏幕的光线,贺昭看见易时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几乎是同时,易时把自己的手指挤入他指缝间,牢牢地和他十指交扣。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似乎什么都有了,有缠绵,有悸动,有亲密……贺昭有种双脚离地的发麻,他太喜欢这样的亲密动作。
贺昭没有再动,就这么一直和易时保持着牵手的姿势。
贺昭从来没想过特地和谁建立亲密关系,也没有特别期待谈恋爱。倒不是说完全没想过,只是没有给予厚望。
他不喜欢孤独,但他明白孤独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生命本身。人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怎么能企求别人理解自己?他偶尔会对人类世界一些关系和感情产生怀疑和犹豫。
两个完全不一样独立的人真的可以成为对方的另一半,亲密无间得毫无间隙吗?
他不否认他是幸运的,他有很多朋友,很多亲人,他们都很好,对他也很好,但是他也想过他们只是陪他走一段路,或者只能陪他一些时刻的人。m.xiumb.com
可易时不一样。
易时的出现让他忘记了怀疑和犹豫,是可以击溃孤独的存在。
他想和易时在一起,想和易时紧密相连,想和易时经历更多。
世事无端,似乎只要他们握紧双手,肩靠着肩,就可以抵御一切严寒。
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不管外面是烈日酷暑还是寒潮席卷,他们在自己的小木屋里。小木屋里的时间质地和别的时间不一样,柔软、温暖又缓慢。
贺昭一直盯着大屏幕,他只觉得忽明忽暗的光影有些跳动,全然没留意整部片子在讲什么。
临近片尾,男主角在昏暗的走廊里狂奔,惊恐地不停往后看。
贺昭这才动了动十指相扣的手,用虎口蹭了蹭易时,偏头凑了过去,疑惑地小声问:“他为什么要跑啊?谁在追他?怎么就打起来了?”
安静了几秒,易时回他:“不知道。”
“你没看?”贺昭问。
“你不也是?”易时反问。
“我以为你看了。”贺昭小声说。
“你还以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易时问。
“我以为你看完电影可以告诉我讲了什么啊,谁知道我们浪费了两张电影票钱还浪费了时间。”贺昭似乎有点儿累了,侧脸靠在易时肩上。
“不浪费。”易时低声说。
“我手有点儿麻了。”贺昭又说。
易时松开了一直十指交握的手,但没有放开,握着贺昭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揉捏。
昏暗中触觉变得十分灵敏,尤其是本就敏感的手部,贺昭能感觉到易时紧实光滑的皮肤蹭着他的皮肤,拉扯出细微的电流。
痒痒的,热热的,又很舒服。
贺昭的耳朵开始发烫,可又不愿意把手抽开,只能在易时耳边低声说:“流氓。”
易时一顿:“想什么?”
贺昭:“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易时:“不知道。”
“你知道,你就是故意的,报复我。”贺昭说。
“报复什么?”易时问。
“报复我刚刚摸你的手。”贺昭轻哼一声。
贺昭一开始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好玩去抓易时的手,可易时反应强烈地阻止了他。
现在嘛,易时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也试试这样的感觉。
“你觉得这是报复?”易时语气很轻,和他平时简洁果断的说话风格完全不同,一个字一个字拉得有点儿长。
“现在是没人的时候吗?”贺昭问。
电影院人很少,他们两个人坐在后排,前面旁边都没有人,屏幕上大反派已经追上男主角,两人纠缠在一起打斗。按理说,所有人的目光应该都被屏幕吸引住了。
易时没有说话。
贺昭主动往前倾了一点,只半秒,易时靠了过来,亲了下去。
鼻息无声交错,贺昭轻轻用舌尖舔了一下易时的唇缝,易时捏着他的下巴,接了个交缠不息的吻。
但这个吻很短,很快,易时像安抚一样捏了捏贺昭的后颈,偏开了头:“可以了。”
“你不要搞得好像我是什么熏心的老流氓一样好不好?”贺昭呼吸有点乱,很轻地呼吸。
他听见易时很轻地笑了一声。
贺昭掐着他的手:“闭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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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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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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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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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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