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哪能告诉你,这是我和昭昭的秘密。”外婆说。
外公酸溜溜地说:“行,有小秘密,就不告诉我。”
贺昭立即搬着小板凳挪过去帮他择菜:“我帮你剥毛豆。”
“哎哟,这是豌豆。”外公摇摇头,“你说说你们城里的孩子毛豆、豌豆都分不清。”
“哎哟,我以后就分得清了。”贺昭说。
“你张叔叔什么都好,就是黑了点。”外婆的目光定在前面,忽然说。xǐυmь.℃òm
贺昭看了过去,林佩玲和张鹏溜达回来了,走小路上,从敞开的院门就能看到他们。
贺昭的外婆对肤色有一种特别的执念,审美单一,就觉得皮肤白好看。贺昭小姨长得跟林佩玲很像,小时候长得更像,但是外婆就是觉得小姨丑,林佩玲好看,没有别的就因为小姨活泼好动,经常去游泳肤色晒得黑。
别人的丈母娘可能会嫌弃没钱没房没学历,这些外婆都不在乎,她就嫌弃张鹏太黑了。
贺昭又想起了易时,易时整个人冷冷白白的,外婆肯定会觉得他好看,会喜欢他。
“完了完了,生不出像昭昭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宝贝了。”外婆开始叨念,“我得问问吃什么可以给胎儿美白。”
贺昭开始笑,笑到林佩玲进来的时候问他:“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说张鹏太黑了,他就开始笑。”外婆仍不死心,“张鹏啊,你这肤色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啊?”
张鹏老老实实:“应该是天生的,我儿子也这肤色。”
“哎哟完了真完了。”外婆说。
贺昭乐不可支:“张叔叔天天晒,张江洋是学校篮球队的也天天晒太阳,也可能是晒黑的啊。”
“怎么不把小洋也带来?丢下人家一个在家啊?张鹏,这我得批评你了。”说起张江洋,外公皱起眉。
“就是,怎么当爹妈的?玲玲你有缘分做了人家妈妈,小洋也算我们的外孙,下次不能这样了。”外公批评了张鹏,外婆就逮着林佩玲批评。
贺昭解释:“张江洋要上课呀,现在还是正常上学时间呢。”
“那你怎么不用上学?”外婆反应最快。
在这种时刻贺昭肯定要努力卖乖:“我不是因为太想你和公公了嘛,我上次看见小姨的朋友圈看见你们酿的酒,我就很想你们了。学习当然很重要啦,但是我更想见你们。”
外公说他:“你呀你,可别考全班最后一名哟,丢人。”
贺昭:“我怎么也不可能考全班最后一名,我这么聪明。而且我虽然没上学,我同桌可厉害了,年级第一,他可以教我。”
林佩玲笑着说:“你也别老麻烦人家易时,那孩子也是脾气好,惯的你。”
“易时?脾气好?”贺昭难得听见有人这么形容易时。
“还不好啊?”林佩玲说。
外婆问:“易时?谁呀?”
贺昭是典型的窝里横,越熟越横。从小就这样,不会随便发脾气,但情绪有些阴晴不定。在外面倒是有礼貌好脾气,一回家就把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挂脸上。外婆小时候就经常开玩笑说他,一回家就本性暴露。
贺昭从小到大的所有好朋友,外公外婆都认识或者听说过,这个听起来让贺昭卸下心理防备,显露本性的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
“小昭他同学,现在就住我们家楼上,关系好,小昭天天就差睡到人家家里了。”林佩玲温温柔柔地介绍,“那孩子成熟懂事脾气好,平日里挺照顾小昭,给他补习,上次小昭生病也多亏他照顾。”
虽然林佩玲说的事都是真实存在,但贺昭就是觉得林佩玲口中的易时完全不像他认识的易时,摇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不成熟不懂事脾气也不好。”
“人家不好你还天天往人家家里跑?”外婆笑着骂他,“人家欠你的啊,给你补课照顾你生病,还说人家不好。”
“我对他也很好啊。”贺昭说。
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林佩玲和外婆开始讨论给肚子里的孩子取小名。
说起易时,贺昭忽然很想他,很想很想。
就好像纷纷扬扬的思绪通通沉淀了下来,只剩下思念。
他已经三天没有见到易时了。
幸好明天就回去了。
可以借着补落下的课的理由,让他补课。
第二天,贺昭特地带走几瓶外公外婆酿的桂花酒给易时做礼物。一到小区下了车就往楼上跑,但是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开门。
不在家?
已经去上晚自习了?
贺昭把手机充了电,看到好多未读消息,易时的聊天框被挤在很下面。
易时:请病假了?
是星期一上午发来的,现在已经是星期三傍晚。
在上面还有一条贺昭周日看到了,但是也没回的消息“腿怎么样”
当时贺昭回什么都觉得不对,就拖着没回。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多余的消息。
贺昭有点儿失落,他消失了三天,易时居然就只有一条消息?
亏他还带了三瓶桂花酿给他,只给他一瓶好了。
失落归失落,贺昭一晚上都趴在窗边等易时回来。
易时家开灯的话,会漏一点儿光在窗台的上方,他就知道易时回来了。
可等到林佩玲关了电视回房睡觉了,易时也没回来。贺昭看了眼时间,23:54,快零点了。
如果是去上晚自习,不可能这么晚吧?
易时能去哪?
易谦家?
他没忍住,给易时发了消息:我回来啦,你不在家吗?
但是一直到第二天起床,贺昭也没收到回复。
他去到学校一问才知道,易时去参加物理竞赛的集训了,为期10天,要下个星期才回来。
贺昭觉得自己这下真要思念成疾了。
从认识易时到现在,又是同桌又是上下楼,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见不着。
直到下午,易时才回了他昨晚的消息:在集训
干巴巴冰冷冷的三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没有任何道理,贺昭觉得易时生气了。
贺昭连忙解释:我请假去我外公外婆家玩了,手机没电了,乡下没有合适充电器,就一直没开机,不好意思没有回你消息
这个理由他今天跟很多人都解释过了,对着易时又解释了一遍,但这一遍莫名有些心虚。
过了一会儿,易时:知道了
贺昭:真的,我没有骗你,你可以问我妈
确实没有骗他,但也确实是以这个为借口逃避了几天。
易时:先上课
贺昭琢磨着易时是说自己先上课,还是让他先上课。抬头看了眼黑板上面的挂钟,下午四点,确实是学校正常上课的时间。
易时应该是忙完集训课程才有时间看手机的吧?
贺昭:物理课,听也听不懂
贺昭:你什么时候回来帮我补课?
贺昭:我跟不上进度了
贺昭轻轻在心里加了一句,我好想你。
易时:我听了?
这带着嘲讽的反问噎得贺昭到下课都没回消息过去。
易时去集训了,整个星期都不在学校,自然没有听课。贺昭一下子没有想到这一层,是他傻了,但是有必要这么凶吗?
易时好像一直都这样,冷冷的不近人情。
第一次见到易时的时候是在公交车上,因为这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在混乱的公交车里很扎眼,就多瞥了一眼。谁知给罗浩送完作业又遇见了这位帅哥,看样子很明显就是迷路了。本着热心市民的良好自觉叫住了他,可他转过来的那张脸很冷漠,还有点儿很明显的不耐烦。
微皱的眉头,紧抿的嘴巴,弧度美好的脖颈和喉结……那张不耐烦的冷脸看似没什么表情,就是让人感觉直面扑来的气场。
现在想想,真是又冷又凶又拽又……帅。
这人要是生气了就算沉默不说话,肯定也会把人震慑得不敢出气。
怎么这么冷漠锋利啊,但是怎么冷漠锋利得这么好看这么有魅力啊。
贺昭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竟然觉得要是易时现在站在他面前对他生气就好了。
隔着屏幕,看不见表情,听不见语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通过简单的几个字分辨易时是不是生气了。
能进集训里的人都特别厉害,是每个学校最拔尖的那一小撮人,易时应该很忙很累吧?还是等易时竞赛完回来再说吧。
晚自习下课,贺昭刚走出校门,手机响了起来。他原本就塞着耳机在听歌,没有掏出手机,直接在耳机上按了接听。
“莫西莫西。”
“是我,忘了跟你说,那天穿走的卫衣已经洗干净收在我房间里,你可以自己上去拿。”易时低声说。
竟然是易时。
贺昭脚步一停,很快把卫衣的兜帽套在了头上,挡住了些许风声。
他语调轻松地说:“不着急,等你回来再说。”
据贺昭观察,易时不太喜欢聊微信,有什么事情能直接打电话就打电话。好几次,贺昭看见易谦发消息过来,易时都是直接回语音电话过去,三言两语说完就挂了。
真没耐心。
他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说完了就要挂电话了吗?
但是易时没有挂电话。
“在回去的路上?”易时问。
“对呀,刚下课,风有点儿大。”贺昭说。
易时沉默了,他那头很安静,异常的安静,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贺昭想,易时应该可以听见他这边的风声,透过电波刺啦啦的肯定很吵。
“什么时候回来的?”过了一会儿,易时缓慢地问。
“昨天傍晚。”贺昭沿着路灯一路往下走,风更大了,迎面而来吹得他的脸有一点点疼。
“好玩吗?”易时又问。
“好玩,那乡下地方特别漂亮,姥姥公公做的饭很好吃,我每天都很开心。”贺昭想了想,不断填充细节,“夕阳很漂亮我拍了很多照片,大黄很傻……”
贺昭从第一天说到第三天,把那三天自己做的事,看见的东西,能想到的都尽可能跟易时说了,直到走回小区才说完。
易时没说话,贺昭只时不时可以听见他那边传来细微的声音。
“你不会睡着了吧?”贺昭笑着问。
“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沉默了几秒,易时说话了,他问:“为什么不开心?”
贺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楼梯间停住了:“啊?”
易时:“为什么不开心跑去乡下?”
四周很安静,没有一点儿风声,易时声音很低很清晰,像贴在耳边问出来一样。
贺昭站在二楼拐角处的窗边,可以看见小区里的路灯和外面灯火璀璨的街道,只有零星的行人,安静得像一幅画卷。但是在听清易时那句话后,他胸口这一颗心脏跳得快要吐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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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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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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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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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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