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依然按照上课时间到校,不过考试期间不用上课可以自由复习。
老周来得很早,忙着安排布置考场。
教室里只允许留下30张桌子,拉开了间隔,右上角统一贴上了学生的姓名、照片、考场号和准考证号,多余的课桌则挪到了教室外的大走廊。
贺昭和易时这一组正好被安排挪到了走廊,贺昭对此安排十分满意。留在教室的30张桌子必须清空,多余的桌子却不用,不用收拾简单挪走就可以了。
贺昭自认早被长年累月的考试洗礼得麻木不仁,对他来说考差了考好了没有那么重要,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紧张。
罗浩却不一样。
贺昭坐在空旷大走廊踩着桌子下面的横杠边晃椅子边背文言文,看见罗浩去了三趟厕所。
姜林也注意到了,笑着对贺昭说:“又到了胖子尿频尿急尿不尽的月考了。”
不仅3班,同一片区域的1班2班4班多余的课桌也都在走廊占着,全部人的桌子挤在一起,只按不同班隔开窄窄的过道。有人在小声读书,有人窸窸窣窣说话,十分热闹。
姜林怕贺昭听不清,提高了说话的声音,旁边的人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说的话,跟着发出笑声。
贺昭叼着从张小曼同学那里搜刮来的棒棒糖,直接把脚踹在了他椅子边沿:“复习好了吗?大家都在复习就你左顾右看。考考你,‘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的‘恶’是什么意思?”
姜林答得迅速:“厌恶,嫉妒。”
贺昭:“错,大错特错。”
姜林把脑袋凑过来:“不是吗?哪里错了?”
贺昭指给他看:“是‘怎么,哪’,要是真考到这个,你得请我喝水。”
姜林跟着拿出文言文精选:“第几页?我也得复习下这些。”
贺昭随口报了个数,扭头看向一旁的易时:“要不要我考考你?看看你复习得怎么样?”
易时还没说话,用目光示意性地瞟了一眼左上角,贺昭顺着看了过去,竟然是年级组长前来巡视了,她皱起眉头:“怎么乱哄哄跟菜市场一样?坐在外面就放肆了?你们是高二了不是二年级,还要我和你们班主任反复强调纪律吗?贺昭,坐好,长得挺端正,坐姿歪歪扭扭像什么样子?嘴里的什么?棒棒糖啊?几岁了啊?”
明明4班更乌泱泱,聊得更起劲,贺昭刚刚还看到有个人在吃面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莫名其妙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他呆滞了一秒,乖乖取出棒棒糖:“老师,我低血糖,考前补充下糖分。”
年级组长说:“那你吃快点,别影响其他同学。”
贺昭心想,我就吃颗棒棒糖能影响谁啊,隔壁班那个吃韭菜包子的才是影响其他同学,但他还是应道:“好,知道了。”
1班和3班的桌位几乎连在一起,年级组长走后,张小曼小声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师们都喜欢点你了,你脸皮厚啊,要是她当众点我,我绝对可劲儿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昭舌头卷着棒棒糖:“我也抖啊,我脸皮可薄了,对不对啊大锤?”
姜林不无得意地说:“她教1班和3班化学,我估计她就认得我们两个班的人,坐在外面的又我们俩最皮实,所以瞄到她一来我就机智地低下了头。”
贺昭:“草?你不提醒我?”
张小曼偷笑:“说你脸皮厚又不是说你不好,夸你不卑不亢呢。”
贺昭:“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说不卑不亢?”
易时正好隔在贺昭和张小曼中间,转头看了贺昭一眼,突然出声:“要换位吗?”
得,嫌他吵呢。
张小曼以为易时不高兴了,立即噤了声,把食指放在唇前对着贺昭做了个嘘的动作。
贺昭将拿着文言文的手搭在易时肩上:“讲道理,刚刚早读课下课,那么多女生围在我们附近跟看猴一样,我都没说你一句。”
易时瞥了一眼他的手,没有动,只轻轻抬了抬眼皮:“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她们都是来看你的,你怎么说得出跟你没有关系这样的话?”像是想起什么,贺昭对着张小曼说,“你知道吗?以前给我写过情书的一个女生又给了我一封情书,说‘别紧张,只是想让你转交给你同桌’。”
易时:“所以你真转交了?”
今天早上,难得是贺昭比易时早到教室,易时打开《文言文教材全解》发现一封粉红的信夹在里面。之前也有人偷偷给他抽屉塞过情书,但从没人能塞得这么精准,正好夹在他读的那一篇文言文中间。
贺昭见易时的脸冷了几分,立即撇开干系:“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立马回绝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要亲自亲手给啊,并且我还劝她语重心长劝她不要早恋,千万不要影响我冰清玉洁的同桌当学霸。”
易时自然知道他要真这样做这样说才怪了,但脸色还是好了一些。
姜林插话:“哥,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就是明日黄花。”
边说着边把刚好复习到的这个词语亮出来给他们看。
贺昭:“欠收拾是不是?”
张小曼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哈你们太有意思了。”
到了八点半,大家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往自己所在考场对应的教室走去。
六中的考场安排是按照上一次月考的成绩,贺昭几乎是雷打不动的5班。
他把笔塞进学校统一发的透明笔袋,随口问易时:“你在几班考?”
易时:“跟你一样。”
“哇哦,难得,那我真得好好珍惜,这将会是我唯一一次和你同考场,你肯定很快就要去1班考了。”贺昭说。
易时:“对我这么有信心?”
当然有信心啊,142分的数学小测呢,据说是年级最高分耶。
但贺昭觉得这样说没意思,偏要上下打量他:“因为少年你骨骼惊奇,我一看你就是奇才啊。”
易时:“……”
贺昭勾着他的肩膀:“走啊,一起走啊。”
走了几步,他又说:“你好认真学习啊,才一个月,文言文全解都要被你翻烂了,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你这么努力,分享出来激励一下我吧。”
沉默了几秒,易时:“能做好的事,我都想尽力做到最好。”
语气很淡,却毋庸置疑。
靠……贺昭看了他一眼,用这样漫不经心的姿态说着这样的话居然还挺帅。
当然也得看人,要是姜林说出来就会跟中二病发作一样。
不过,易时确实学什么都很认真又掌握得很好。学习不用说了,篮球打得好,就连打架也打得挺好。
进了5班,贺昭发现他们俩的位置竟然是上下桌。
贺昭回过头:“我们来打个赌吧,猜猜看你这一次月考能考进前几名,谁猜得接近谁赢,赌注是请吃饭。”
贺昭原以为易时不会跟他打赌,他连易时冷静地说“不赌”的样子都设想好了。谁知,易时毫不犹豫给出了答案:“前十吧。”
贺昭状似思考了一下:“那我猜前五。”
易时:“前五不行。”
其实贺昭就是这么顺着随口一说,没想到易时会认真反驳他,连“应该”这一类词都没有,直接是不行。
兴许是在国外长大,易时说话做事很直白。
打篮球赛的时候贺昭就发现了,易时从不谦虚也从不故作谦虚。认为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不虚夸也不自贬。说起来还有点矛盾,一方面可以感觉到他胜负欲挺强,但又没有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面子,也不太爱出风头。
易时说前十,那应该挺有把握的。
贺昭想,入学一个月就能考进前十,也是没谁了。
11点半考完试,要到下午三点才开始考数学,贺昭和易时在甜蜜时光吃完午饭还特地走回家午休。
说句欠打的话,贺昭挺喜欢月考。
上学晚下课早,没有作业,晚自习还只上两节。
简直是逍遥自在。
不过,这一次月考贺昭抱佛脚努力得自己都感动了,考完第一天,张江洋他们邀请他吃烧烤,易时轻飘飘一句“不抱佛脚了吗”就成功让他拒绝了烧烤,重回七楼易时家的餐桌复习。
第二天上午考的理综是最难啃的骨头,考卷包括物理、化学、生物三科,总分高达300分,不容小觑。
贺昭熬到凌晨两点多困得流眼泪了,才回家睡觉。
入睡前贺昭迷迷糊糊地想,怎么同样是熬夜,熬夜打游戏越打越精神,熬夜学习却是越学越累。就努力了两天,好像辛苦了半辈子。
周一周二两天月考,周四的晚自习成绩就出来了。
贺昭踏进教室时,一群人正挤在讲台的电脑前看成绩。
每个班级公布成绩的方式都不太一样,老周习惯很随意地直接把月考成绩排名拷到教室电脑上,让同学自己自由查看。
姜林打开投影仪,讲台左侧方幕布慢慢垂下,指挥道:“这样不就可以一起看了?把排名从头拉啊,别那么快,还有很多人没看到。”
贺昭随口问:“大锤,我同桌第几名?”
姜林幽幽地回过头,神情复杂,有羡慕有嫉妒有叹息还有点儿咬牙切齿:“哥,你的学霸同桌被年级组长叫走了,他可能很快就不是你的同桌了。”
贺昭看他这神态狐疑道:“???他不会考了年级第一吧?”
姜林:“那倒没有,不过也快了,目前居于年级第七。”
果然是前十。xǐυmь.℃òm
贺昭:“牛。”
姜林:“是真牛,你不关心下自己的排名?”
贺昭:“我多少啊?我还能多少啊?”
他基本上一直在年级140名徘徊,上不超五,下也不退五名。
姜林:“你万年不变的排名往前挪了整整20名!哥,你告诉我是不是和学霸同桌真的可以沾沾光?”
贺昭:“放屁,我这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姜林不可置信:“你抄作业玩游戏上课走神,你跟我说努力?你真努力努力说不定下把大考进步个30名,就直接进A班了。”
1班2班两个理科A班各有45人,按理说大考考进前90名确实能稳进A班,但是——
“进步30名?疯了吧?越往前肯定越难,胖子次次90名多一点都不敢肖想,我何德何能啊?”贺昭无语了。
姜林:“胖子这次90名整,B班易时第一,胖子第二,4班这次打不过我们班咯。”
六中喜欢搞竞技的戏码,1班2班两个A班,3班4班两个B班,分别是彼此永远的对手,永远拿来做比较。
罗浩自觉加入了群聊:“真羡慕,易时这样的分数名次1班和2班的班主任应该抢着要他吧。”
贺昭:“但不是要大考才能进入A班吗?”
罗浩:“他不一样吧,他本来就刚转学来没多久,而且一鸣惊人直接年纪第七,说不定可以不用占用我们走班名额,直接就进A班了。”
贺昭太了解罗浩,虽然他的语气不甚明显,但贺昭听出他很希望易时直接转进A班。六中实行浮动制,没有明文规定每一次大考BC层班能有几人考入A班,但为了班级稳定,默认不超过5人,也就是说哪怕第六个人分数比A班的人高,也不会轮进A班。
刘晓芸对着小镜子梳了梳刘海,回过头:“我刚刚从办公室经过,那阵仗,年级组长,1班2班的班主任,老周他们都在,对着易时一个人,搞得跟审讯犯人一样。”
一直到晚自习上课,犯人易时也没回来。
贺昭看了眼旁边的空位,按理说应该替易时高兴,他的心情却有点儿微妙。
他要转班了吗?
这么快。
太快了。
他才刚习惯有同桌呢。
明明半个月前姜林说易时绝对很快就调去A班的时候,他还觉得无所谓,现在倒是有点儿舍不得了。
以前胖子转去A班的时候他也会舍不得吗?
好像也没有。
那是罗浩希望的事,他挺替罗浩高兴,偶尔转过头看见罗浩的位置坐了别人也会不习惯,但是没有怎么舍不得这样的情绪。
就在隔壁,还同一楼层,又不是见不到了。
按理说,班上和他关系最好的就是姜林和罗浩,易时刚熟悉起来也没有那么好。
贺昭想,兴许就是因为和易时关系算好但是又没有那么好吧。
姜林和罗浩认识那么久,就算调去另一栋教学楼,调去别的学校,最多就是不能那么经常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见面一秒钟就能熟络起来。但是易时……他去了A班应该就会慢慢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认识但是疏离陌生。
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但他挺不想这样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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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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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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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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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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