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呢?他们难道不是相逢一笑泯恩仇?杨老大人不幸被朝廷流放,镇南王既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背信弃义,先是遵守婚约迎娶了杨老大人的孙女为王妃,然后又不遗余力的搭救杨老大人,帮杨老大人在官场上东山再起,重新坐回四川总督的高位,以德报怨的高风亮节,古往今来能有几人能够做到?三位贤侄你们难道就不想象杨老大人一样,和我们镇南王化敌为友,化干戈为玉帛?”
“……同龢贤侄,你还是太误会我们镇南王了,他起兵绝不是为了造反谋逆,自己想当皇帝,而是为了勤王讨逆,诛杀以奕訢为首的京城乱党!维护我大清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请贤侄你想一想,奕訢和文祥这帮乱臣贼子违背先皇遗诏,阴谋夺权,擅改今上年号,又杀害先皇留下的顾命大臣,伤及先皇灵柩,难道不该天下人共讨之,天下人共诛之?镇南王高举义旗,拨乱反正,何错之有?”
“那些居心叵测的卑鄙小人说我们镇南王起兵是想自己当皇帝,可现在京城都被镇南王拿下了,我们镇南王称帝了没有?住进了紫禁城没有?是不是还在遥尊被乱党裹挟到东北的祺祥皇帝为君?这难道不是我们镇南王忠心大清忠心先皇的铁证?!”
“……荆州屠城,那是荆州的乱民所为,当时如果不是镇南王麾下的讨逆军将士极力保护,荆州城的八旗满人早就被杀光了,如果我们镇南王和湖广讨逆军真是滥杀无辜旗人,那四川的有凤有军门,河南的崇实崇总兵,还有都兴阿、多隆阿和长庆这些旗人文武,为什么还要选择归顺我们镇南王,他们就不要身家性命了?另外也可以明白告诉三位贤侄你们,陕甘的长宪台也在和我们镇南王谈判归顺了,大清在我们镇南王手中重归一统,早就只是一个时间的迟早问题了。”
“……三位贤侄,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这句话是孟圣人说的,想必你们也牢记于心,现在镇南王机会是给你们了,他也决心要象对待杨老大人一样对待你们,你们有什么难处要求,尽管可以对老夫明说,镇南王在请翰宇公出面招抚你们之时也说得很明白,你们的要求只要合理,他就一定满足!”
“……三位贤侄,抓住这个机会,别让镇南王和翰宇公失望,更别让颖州和六安的黎庶苍生失望,他们现在盼镇南王的大军入境平叛,就如同婴儿之盼父母,二铭公一生爱民如子,三位贤侄率领二府军民归顺镇南王,加入镇南王麾下的平叛讨逆大军,还太平安宁于二府百姓,也是对二铭公尽孝道,更是对先皇和朝廷尽赤忱忠心。”
年过六旬的吴军密使夏燮先是倚老卖老,继而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个劲只是劝说翁家兄弟归顺,翁家三兄弟则是羞答答的小声辩驳,互相使眼色悄悄推托,都想脱了裤子从了夏燮,可又谁也不愿开这个口首先低这个头。好在儒林名士夏燮明白他们的难处,体谅他们的苦衷,便提议道:“三位贤侄,如果你们实在拿不定这个主意,那干脆就在二铭公的灵前求卦,请二铭公的在天之灵替你们决定如何?”
一听可以把卖主降敌的黑锅推给死鬼老爹,翁家三兄弟当然是一起叫好,也马上随着夏燮再上灵堂,向翁心存的灵位磕头祷告,请求翁心存的在天之灵为他们选择是否投降仇敌吴超越。结果也还好,可能是翁心存为了不至于断子绝孙显灵保佑,翁家三兄弟在没有做什么手脚的情况下,还真在翁心存的灵位前求得了一个上上大吉的卦象——这也省了夏燮把凶卦做另一番解释的口舌。
“乾卦?上上大吉?!父亲,你老这是在叫孩儿们归顺镇南王啊!父亲!”
“季理公,既然这是父亲的在天之灵示下,那我们兄弟不能不孝,还请季理公速速禀报翰宇公,请翰宇公到镇南王面前给我们兄弟代为请罪,请镇南王早做安排,派遣军队前来颖州接受我们兄弟的归降。”
在翁心存灵前抱头痛哭了一番之后,把责任骂名推卸得干干净净的翁家三兄弟再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马上一起跪到了夏燮的面前脱裤子,痛哭流啼的表示愿意归降,顺利白拣了一份大功劳的夏燮则也泪流满面,将翁家兄弟一一搀起,流着眼泪代表吴超越表示绝不相负,场面悲戚,感人之至。
事还没完,羞答答的终于从了吴军之后,翁家兄弟又马上想到了如何在吴超越面前立功受赏,也马上卖来石达开派来招降的杨朝福,表示愿意把杨朝福捆了送到湖北去献给吴超越表示忠心。然而夏燮却突然灵机一动,忙问道:“三位贤侄,老夫代表镇南王来颖州的事,长毛那个使者知道没有?”
“没有。”
翁家兄弟一起摇头,都说没有把这事告诉杨朝福,夏燮却不放心,又追问道:“三位贤侄,能否确认这点?长毛会不会通过其他渠道知道老夫代表镇南王来和你们联络?”
“叔父放心,绝不可能知道。”翁同书自信的说道:“那个长毛使者只带来了两个随从,一直都被小侄的人盯着。而且就算长毛在阜阳城里还有其他的细作,也绝不可能知道小侄的府中之事!”
“太好了!”夏燮兴奋得直搓手,忙又说道:“三位贤侄,你们可愿暂时背上骂名,假意与借路给长毛捻匪,然后出动你们的军队,和我们湖广讨逆军联手布置埋伏,伏击企图窜入湖北的长毛捻匪?若能成功,那可是大功一件,也是一个消弭安徽北部隐患的大好机会!”
能够干掉祸害徽北多年的捻军五旗,又能在吴超越的面前立功受赏,翁家兄弟当然是求之不得,一口答应,然而应诺之后,翁同书却又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叔父,小侄们兵微将寡,士卒欠饷数月,士气也不是很高,如果要伏击长毛捻匪,只怕得请镇南王的军队挑这个大梁。”
“这个自然。”夏燮想都不想就说道:“三位贤侄,你们现在只需要和长毛密使虚与委蛇,给老夫争取几天的时间就行,老夫这就直接给沈幼丹写信,把情况报告给他,请他禀明镇南王,再请镇南王亲自定夺。”
翁同书马上又一口答应,继而又担心的说道:“叔父,会不会来不及?先不说这里距离湖北省城遥远,你和翰宇公联系不便,就算可以用快马日夜兼程的把消息迅速送到湖北省城,听说镇南王也正在九江,翰宇公同样无法和镇南王立即联系啊?”
夏燮放声大笑,说道:“三位贤侄放心,我们不需要让信使辛辛苦苦的来回奔波,我们只需要派快马把消息送到麻城,然后麻城那边最多用一天时间,就能把老夫的书信送到大冶,再然后最多在一个时辰之内,沈幼丹就能收到老夫的书信,然后又把老夫的书信转递到九江,呈到镇南王的面前。”
“一个时辰内,把消息从大冶送到湖北省城,又从消息从湖北省城送到九江?”翁家三兄弟一起目瞪口呆,惊叫说道:“镇南王的信使会飞,能有这么快?”
“比飞更快。”夏燮笑笑,得意的拿出了一只怀表,说道:“镇南王曾经亲口说过,他现在的信使,一秒钟能跑六十万里,你们归顺了镇南王后,迟早有一天能见到和用上这样的信使。”
如果不是知道夏燮不是喜欢瞎说的人,翁家兄弟绝对不会夏燮的胡说八道,但正因为知道以夏燮的声望品行,翁家兄弟才更加的不敢相信,末了翁同书还说了一句,“如果有那样的机会,小侄一定要见识。”
…………
为了保证能把夏燮的书信尽快送到麻城,手里好歹有点骑兵的翁家兄弟当然是派出了最好的战马和骑士帮着夏燮的随从送信,结果夏燮和翁家兄弟的运气都还不错,他们派出的信使在途经吴军、清军和捻军交织拉锯的光州府时,并没有遭到捻军拦截,只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把书信送到了麻城。而因为需要防范捻军和清军,麻城到大冶之间的吴军驿站也效率极高,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把夏燮的书信送到了大冶,又通过电报在第一时间送到了湖北省城,接着知道机会来临赵烈文和沈葆桢等人也没敢怠慢,赶紧又把电报发到了九江,向吴超越报告和请示此事。
无巧不成书,夏燮的电报送到吴超越面前的时候,正好冯三保孤军轻进的消息也通过舟船转递送回到了九江,抢先一步送到了吴超越的面前,结果很自然的,一眼看出冯三保这招是走了一步臭棋的吴超越当然是大发雷霆,还难得的拍了桌子,怒吼道:“贪功!胡来!我这个岳父这次是犯傻还是脑袋进水了?他的军队有没有实力能拿下长毛重兵守卫的江宁城,他心里难道就没点底数?”
“冯将军这次是有些贪功,不过他的用心还是好的。”戴文节劝解,说道:“他也是想尽快向长毛施压,逼着洪秀全调回围攻上海的长毛主力,给上海那边减轻压力。”
“适得其反!浪费时间!”吴超越恼怒说道:“他如果选择和曹炎忠联手打无为太平府,只要拿下了两座城池,江宁长毛在长江上游无险可守,无兵可用,就只能赶紧调李秀成那股长毛回江宁救命!现在好了,曹炎忠一路兵马要同时打两座城,多余浪费时间,他的军队跑到江宁城外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浪费时间,空置兵力,还挫伤士气!”
知道冯三保这次的确是走了一步臭棋,戴文节也不好过于多说什么,好在这时夏燮的电报送到了,为了吴超越的心情考虑,戴文节自然是赶紧这封报告喜讯的好消息呈给吴超越。结果也不出戴文节所料,吴超越见了电报果然大喜,欢喜说道:“这个叫夏燮的沈叔父幕僚不错,办法可行,正好我们光州府有舒保这些步骑军队可以调动,只要翁家兄弟是真心归顺我们,我们就有希望在颖州府来一下重的,直接干掉张乐行的主力都不是没有希望。”
“镇南王放心,学生认为翁家兄弟的归降应该不假。”戴文节分析指出道:“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主动向夏季理交代石达开大长毛派使者和他们联络的事,启发夏季理想出了让他们借路给长毛捻匪乘机布置埋伏的主意。”
吴超越盘算着点头,又突然心中一动,惊奇说道:“石达开那个长毛派使者和翁家兄弟联系?请求借路也顺便尝试招降?他怎么会想到做这件事?”
“不奇怪,典型的围魏救赵。石达开如果能帮捻匪从翁家兄弟手里借到路,帮捻匪五旗绕开我们的光州防线杀进湖北,我们的后方告急,长毛这边就可以轻松多了。”
戴文节一眼看出石达开的目的,又微笑说道:“只可惜石达开实在是太小看了翁家兄弟一些,常熟翁氏最重清誉,翁家兄弟如果敢借路给长毛捻匪,甚至和长毛捻匪暗中勾结联手,只要稍微走漏半点风声,翁家兄弟马上就得声名扫地,成为万夫所知。翁家兄弟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到这点。”
吴超越不说话,只是双手托腮盘算,良久后,吴超越突然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道:“一举两得,这下子有办法把冯三保这步臭棋变成妙着了。”
“镇南王,你说什么?学生怎么听不懂?”戴文节惊讶问道。
吴超越没有立即回答,稍微盘算了一下后,吴超越还又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更加没头没脑的话,道:“反正石达开那个长毛也不可能会投降我,干脆一举三得,顺手让洪秀全帮我干掉他算了!”
熟知吴超越的恶劣品行,又看到吴超越瘦脸上的阴冷表情,戴文节心里顿时明白,石达开这次已经死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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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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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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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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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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