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吴军追击太平军残部至天亮方才收兵,在后续部队的接应下撤回位于大通的营地,期间不管是铜陵城里的太平军主力,还是铜官山上的太平军驻军,全都选择了按兵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吴军从他们的防区旁边通过,先是追杀黄文金,然后又大摇大摆的退兵回营,没有开一枪放一炮阻拦吴军的军事行动。
说来可笑,反倒是和黄文金仇深似海的何云龙一度建议出兵与吴军交战,在得知吴军已经和黄文金部交上火了之后,为了替黄文金多少分担一些压力,不至于全军覆没,何云龙昧着良心劝了赵金福几句,建议赵金福不妨考虑出兵救援。然而赵金福却借口夜间打开城门太过危险,断然拒绝了何云龙的这一建议,任由吴军在距离铜陵城不远的郊区战场上歼灭了黄文金所部。
事还没完,天亮之后,在探得黄文金已经牺牲的消息时,一度痛恨黄文金入骨的何云龙在怨气大消的同时,又突然醒悟过来,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蛛丝马迹,便赶紧找到好友赵金福说道:“赵兄弟,昨天晚上的情况不对劲啊?从妖兵的出兵时间和路线上来看,妖兵那边怎么就好象知道黄文金昨天晚上要走一样,早早就做好了追击和拦截的准备?”
赵金福的目光有些闪烁,盘算了一下才说道:“我也早就发现了这事不对,还派了人查探是不是有妖兵细作搞鬼。不过我信得过我麾下的将士,有些怀疑是黄文金那边的人出了问题,因为铜陵的天国将士知道黄文金昨天晚上要走的人绝对不多,黄文金那边倒是上上下下都知道,所以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反倒应该是黄文金的军队。”
仔细一琢磨发现赵金福说得确实有理,何云龙便也承认了黄文金那边更有可能直接出问题,不过犹豫了一下之后,何云龙还是又说道:“赵兄弟,有几句得罪你的话必须得说,你的军队得加强一下管束。我昨天在城里走动熟悉听说,居然好几次听到有你的兵在私底下议论,埋怨天国不该和超越小妖重新开战,断了财路,又得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和妖兵拼命。”
“有这样的事?”赵金福有些惊讶的问道:“我的军队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议论?”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何云龙回答,又十分诚恳的说道:“还有,老赵,我知道铜陵这边以前和妖兵在私底下的生意很多,经常有你这边的船拉着粗铜去湖北,那时候因为东王要我们和妖兵友好相处,我从没说过你,能让的路我也尽量让了。但现在不同了,我们又和妖兵开了战,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再做了。”
赵金福沉默,片刻后才强笑着拱手说道:“多谢何兄弟提醒,你放心,那些事不会再有,事实上我们天国重新和妖兵开战以后,该断的我都断了。你放心,我会交代下去严格管束军队,今后再敢有谁说什么动摇军心的话,定斩不饶。”
何云龙点头,心里却回忆起了一件往事吴军和太平军翻脸开战之后,池州太平军仍然一度发现有铜陵的船往吴军控制地走私粗铜。结果也是凑巧,就在何云龙准备告辞离去的时候,门外突然大步流星的冲进来了赵金福的亲弟弟赵金贵,何云龙见了顿时大惊,忙问道:“金贵兄弟,你不守铜官山,回城来干什么?”
“何大哥,你怎么也在?”赵金贵也没想到何云龙会恰好在这里,顿时也吃了一惊。
“我恰好有事来找你哥商量。”何云龙顺口回答,又追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妖兵屯兵大通,距离铜官山才有十来里路,顺时可能出兵攻打铜官山,你是铜官山营地守将,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开军队和营地?”
“妖兵昨天晚上追杀黄承宣的军队,刚刚才收兵回营,我估摸着妖兵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兵打铜官山,又有急事要和我哥商量,所以就回来了。”赵金贵如实回答。
“什么急事?”何云龙赶紧又问。
“这……。”
赵金贵的表情万分为难,又偷偷去看赵金福,赵金福会意,便下逐客令道:“何兄弟,金贵是有私人的事找我商量,你先去休息吧,有军务上的事我再派人去请你来商量。”
满腹疑惑的又看了看神情有些古怪的赵金贵,只是客人的何云龙虽然心中万分不解,但还是拱手告辞,留下赵家兄弟单独密谈。同时理所当然的,何云龙心里自然更加不解赵金贵为什么会扔下军队和营地突然回城。
还是很凑巧,在离开豪华奢靡的赵金福天安府时,在前院里,何云龙又无意看到,正有许多赵金福亲兵包围着几个象是赵金贵随从的人,正在七嘴八舌的向他们打听昨天吴军炮轰铜官山营地的具体情况。而那几个赵金贵的随从也根本没顾忌什么可能会影响军心,一个劲的只吹嘘吴军的炮火厉害,还有铜官山守军在吴军炮火下伤亡惨重的凄惨状况。
见此情景,又突然想到吴军昨天派人上铜官山招降的事,还有赵金贵刚才的古怪神色,何云龙的心里顿时刚当了一下,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暗道:“不会吧?难道老赵会动摇?会对天国有异心?”
心里生出了这个怀疑,对太平天国忠心不二的何云龙也没敢掉以轻心,才刚回到自己的军队里,马上就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暗中监视铜陵太平军的具体举动。同时为了谨慎起见,何云龙还暗中下定决心,决定一旦发现事情不对就先下手为强,或是抢先拿下赵金福逼着他继续抗击吴军,或是乘早带着残部出城……
事态迅速向着何云龙最担心的方向发展,先是赵金贵在城里呆到下午才出城回铜官山,接着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铜陵太平军竟然放松了备战工作,不再争分夺秒的抢修城下地堡和加固城防,而更让何云龙心惊肉跳的是,他派出去的士兵还发现,铜陵太平军的队伍里竟然还大肆传扬起了太平军叛徒丁汝昌投降吴军后获得重用的事,以及吴军无条件释放何云龙一家的事!
种种蛛丝马迹都显示不妙,何云龙心里也益发的七上八下,不得不考虑先发制人,然而就在何云龙盘算具体如何动手的时候,赵金福却又突然派人来与何云龙联系,说是请何云龙吃饭,顺便商量如何守卫铜陵城和铜官山营地。结果很自然的,多少读过几本书的何云龙心里顿时想起了鸿门宴的故事。
“难道赵金福要和我翻脸动手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这一去,肯定就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啊。不行,不能冒这个险,只有留在军队里,才能预防万一。”
心里拿定了主意,何云龙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谢绝了赵金福的邀请,打发走了使者后,还算有点头脑的何云龙又借口发现吴军有可能发起夜袭,让自己的一千多残部做好了夜战准备,然后秘密召集几个心腹部将,向他们暗中知会自己对赵金福的怀疑,要他们做好带兵出城突围的准备。
与几个心腹部将秘密商议的时候,门外又突然有士兵来报,说是铜陵军为了防备吴军发起夜袭,在何云龙残部营地的周边加强了驻军。何云龙闻报大惊,失声道:“赵金福真要对我们下手?”
“中天安,不是真要,是肯定。”心腹部将何维康说道:“我们驻扎在铜陵西门,城外是长江码头,妖兵就算攻城也最多就是用炮船轰西门,怎么可能动用陆师攻击西门?赵金福往我们这边增兵,摆明了是想对付我们。”
何云龙连连点头,又盘算着咬牙说道:“看来,是时候出城走人了,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中天安,那你的夫人和孩子怎么办?”何维康赶紧提醒道:“她们现在可是住在赵金福的家里,你带我们出城,赵金福不可能会放过她们啊?”
何云龙心中一沉,这才发现自己又把老婆孩子给忘在了脑后,而内心挣扎了片刻后,赵金福再次做出痛苦决定,说道:“不管她们了,做我的女人和儿女,就得做好为天国尽忠的准备。”
言罢,何云龙又咬牙吩咐众将立即集结军队准备出城,然而就在何云龙的千余残部匆忙集结的时候,何军营地的周边却突然火光大作,还有零星枪声响起,同时有士兵飞报,说是铜陵太平军的大队四面包围了何军营地,带队将领声称说何云龙试图杀害赵金福霸占铜陵城,要求何云龙的残部士兵放下武器投降,否则一律格杀勿论。m.xiumb.com
“狗娘养的叛徒,还有脸倒打一耙,反咬我一口!”何云龙破口大骂,然后果断下令,率领军队向邻近的西门突围。
太平军的内战就此打响,在何云龙的指挥下,只有一千余人的池州太平军残部猛冲向西,重重包围池州太平军的铜陵太平军则毫不客气的开枪阻止,还在交战中轰响了劈山炮,以霰弹轰击早就把火炮丢得精光的池州太平军,同时其他三个方向的太平军也发起了进攻,四面夹击何云龙军,枪炮如雨,杀的死的都是太平军士兵。
内战中的何云龙军很快就处于绝对下风,既没有火炮掩护,军队里伤兵又多,根本不是处于鼎盛状态中的铜陵太平军对手。而更糟糕的是,刚从池州逃来的何云龙军连弹药都严重不足,很多士兵都只有随身的弹药,打不了几枪就再也没有火药子弹可用,只能是靠血肉之躯冲击铜陵太平军的防线,用生命换取近战机会。
还有一件糟糕的事,何云龙军的战斗力也并不强,核心骨干两广老兵加在一起才只有两百来人,余下的士兵既是战场经验不足,意志力也不够坚定,处于下风后就不敢再玩命拼,所以实际上真正跟着何云龙拼命突围也就这两百来人,死一个少一个,伤一个战斗力就折一分。而安逸了多年的铜陵太平军虽然也战斗力不强战斗意志薄弱,却胜在人多势众又弹药充足,拿几个兵换一个何云龙的兵都有这个底气,用火力把何云龙军的冲锋势头压制得十分厉害。
即便如此,在两广老兄弟的舍死忘生冲击下,何云龙军仍然还是顽强的在铜陵太平军的阻击阵地上冲出了一个口子,乱糟糟的冲到了西门旁边。然而让何云龙怒不可遏的是,铜陵太平军不但已经放下了千斤闸堵塞了西门甬道,还从城墙上砸下了石块灰瓶,拿对付吴军的守城武器来对付何云龙军。
没有足够的火药,铁制的千斤闸自然难以破坏,铜陵太平军又从东南北三个方向杀来包围,迫于无奈,何云龙只好带着残部冲击上城台阶,打算上城后再设法下城逃命。可是让何云龙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带着广西老兵冲上台阶时,头顶上竟然砸下了已经点燃引线的火药桶,万万没有想到友军会如此毒辣的池州太平军老兵措手不及,顿时被炸死烧死无数,何云龙的长发也被火药引燃,疯狂大骂,“赵金福,你他娘的够狠!拿贞天侯对付妖兵的手段来对付我们!”
“砸!砸!烧死这帮狗杂种!”
回答何云龙大骂的,是城上敌人的疯狂叫嚷,还有更多落下的火药桶,火药桶砸到台阶上或炸或爆,已经越来越少的两广老兵接连惨叫倒地间,烈火硝烟也重重包围了对太平天国矢志不渝的何云龙,将靠墙而立的何云龙活活烧死,生生烧成焦碳…………
还有让何云龙死不瞑目的事,天亮之后,当赵家兄弟带着铜陵太平军开城向吴军投降之后,出于各种现实的需要,尽管在内心深处十分佩服站着遇害的何云龙,西南吴军主将冯三保还是采纳了李鹤章的建议,让吴军宣传机器开足马力,硬栽给了何云龙试图杀害赵金福鸩占鹊巢的罪名,把逼得赵家兄弟投降的责任硬推到了何云龙的身上。同时向吴军告密的那道匿名信,也在吴军的宣传中变成了何云龙的杰作,又让何云龙背上为了报仇害得友军全军覆没的罪名。
另外,赵金福还毫不客气的接收了何云龙留下的美貌妻妾,冯三保知道这件事后想要发飙,却又被李鹤章和丁宝桢死死拉住,都劝道:“叔父(军门)息怒,这就是乱世,为了镇南王的大业,我们只能装做不知道这件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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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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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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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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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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