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金是座县城,这里也有座凤凰山,在下辖的珠藏镇。此镇距县城23公里,经济不太发达。
“沙沙!”
“跟上,跟上!”
夜色中的深林长草被层层拨开,突射出几道雪亮的灯光,一伙人猫腰钻出。约有五六十个,手里提着大瓦数的矿灯,后背别着扫帚网兜,衣袖裤脚扎紧,一瞧就是熟手。
游宇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紧张的不得了,拽着堂兄游乐的衣角,脚步趔趄。他跟着长辈们上山,不多时便看见一圈围网,外面戳着牌子,写着关于保护候鸟的相关法律。
他只是个中学生,弱弱道:“哥,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们都抓四五年了,有什么不好的?”游乐哂道。
“可,可这是违法啊!”
“逮住了才叫违法,没逮住就叫合法。再说了,就算警察来又能怎么着,你忘了去年那事了?”
“……”
游宇沉默,去年可是发生了一起大冲突,十几个林业公安在山腰围攻,几十个村民在山顶据守,投石还击。
虽然拘留了好几个,但村民没有丝毫收敛,今年变本加厉,一家老少齐上阵,活生生打脸。
此山是候鸟迁徙的必经之地,常有鸟群在山顶歇息,村民滥捕滥杀已成常态。他们将候鸟以几十元的价格转卖,一晚上就能抓百只,人家管这叫改善生活。
当地的林业派出所多次制止,无奈收效甚微。
游宇其实很纠结,从一个善良学生的本性上,他不愿意过来。可他也知道,抓鸟能卖钱,能多吃几顿好的,多买几件衣裳。
孩子年纪小,三观还没成型,一时矛盾重重。
就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他跟着众人到了山顶,只见清风明月,繁星点点,一大块如墨天空罩在头上,伸手可触。
10月份,正是候鸟迁徙的高峰期,它们不仅在白天赶路,晚上也有相当多的鸟群行进。
“啾啾!”
“吱吱!”
游宇站在大石上,仰望夜空,隐约有一队队一行行的鸟群经过,不时传来清晰的啼叫声。本是风月无边,良辰美景,同伴们却在干着煮鹤焚琴之事。
“轮胎呢?轮胎呢?赶紧拿过来!”
“火备好了,就在那块,那块最明显!”
“好了好了,都散开,准备!”
“点火!开灯!”
砰砰砰!呼……
领头的一声令下,矿灯全部开到最大,山顶宛如白昼。另有废旧轮胎被点燃,熊熊火光,冲照山间,散发出一种胶皮烤焦的难闻气味。
村民都是老手,拿着扫帚和网兜守在两侧,死死盯着空中。
“啾啾!”
“啾啾!”
不一会,就有一队候鸟被灯光吸引,缓缓下落。就在它们准备“扑灯”的瞬间,村民奋力一挥,扫帚呼的扫过去,随随便便就打落了两三只。
另一伙人赶紧过去,也不管死活,捏着脖子就往兜里塞。他们只知道是钱,游宇却看得胆战心惊。
这特么是白鹭啊!那只好像是池鹭!还有那个,那个……虽然不认得,但肯定是保护动物。
“……”
小孩子有点抖,傻呆呆的站着,跟周遭形成了鲜明对比。
游乐已经捡了一兜子,兴高采烈的喊道:“小宇,别愣着,过来啊!你看这个,好家伙,起码一千块啊!”
“哎哟,这个好,这一只就值三百!”
“三百?我怎么就卖二百?”
“老秦收的吧,他们家不地道,你得去县里。就新兴那家,人家卖野味,这一斤就588!”
“清清地面,再来一波!”
“好嘞!”
今儿开门红,众人情绪高涨,又是一番折腾,等待第二波鸟群。约过了半个时辰,天空再次传来啼叫,领头的一声吼:“准备了!”
“……”
村民们严阵以待,只见一箭头队列的鸟群从夜幕中飞来。游乐把网兜扔给堂弟,自己攥着扫把,满是亢奋之意。
他盯着鸟群,心中默念:下来啊,下来啊!
“啾啾!”
那群鸟发现了光亮,却没像之前那样飞下来,而是在半空不断盘旋,似被某种波动牵引,显得焦躁不安。
众人等了一会,纷纷问:“老大,怎么回事?”
“再等等,可能胆子小,不敢下来!”领头的立即安抚。
“啾啾……吱吱……”
又等了片刻,候鸟还在盘旋,叫声愈烈。就在大家不耐烦的时候,只见鸟群刷的散开,并有俯冲之势。
“来了来了!”
游乐精神一阵,立时瞄住一只大鸟,扫帚挥起,“有了……啊!”
他猛然惊叫,那大鸟被扫中,跟着翅膀猛扇,带着古怪的暴躁凶狠,竟稳住身形,直直冲了过来。
游乐不及躲闪,当即双手抱头,顿觉头皮炸开,脑后一凉,一块血淋淋的脑瓜皮被撕了下来。
“啊!啊!”
村民们更是惊慌失措,原本的被猎食者变成了捕食者,几百只鸟扑将下来,追的众人四散奔逃。
“哥!哥!”
危急关头,游宇反倒非常镇定,一手拽过堂兄,一手拎起扫帚不断挥舞,“别喊,别喊,忍着点,我带你下山!”
“滚开!滚开!”
“啊!”
他奋力杀出一条路,跌跌撞撞的窜入密林,不敢回头瞧上一眼。
…………
洒基镇,晨。
顾玙在镇上住了一宿,次日一早就想赶往黑神庙。
黑神庙在县城东郊的鱼山上,此山因形似木鱼得名,其实高不过三百米,占地不过二十亩;俯瞰去更像是一块巨岩。
他找了辆出租,道:“师傅,去鱼山。”
“你刚来的吧?那边去不了了。”
司机一口回绝,解释道:“说是从凤凰山飞过来一群鸟,整个县城都被占了,现在人人不敢出门,四面八方的路全封了!”
WHAT?
顾玙很诧异了,从凤凰山飞过来一群鸟……这鸟的韧性可以啊!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哦,应该是连锁店。
“那你能开到哪儿,就把我送到哪儿,这样行么?”他又问。
“呃,上来吧。”
司机犹豫片刻,还是招了下手。
顺着公路行了半个多小时,只见前方人群拥挤,吵吵嚷嚷,再驶不进半点。
顾玙下车一瞧,嗬,场面相当大了!不仅有路障,还有沙包石块,垒的跟打仗一样。六七辆警车紧守入口,大喇叭不断放着安全提醒:Χiυmъ.cοΜ
“请不要靠近,请不要靠近。警方正在全力救援市民,特殊情况,现在只出不进,请大家配合!”
外围则站了几百人,有的是吃瓜群众,有的哭天喊地,应该有亲人在城里。
他再往天上看,基本见不着云朵太阳,黑压压一片,成千上万只候鸟在半空、街道、各类建筑上盘旋停留,像极了一部老电影中的场面。
“轰!”
“让开!让开!”
一辆防暴车突然开了出来,车门一拉,呼啦啦跌下几名特警。同事急忙上前,问:“里面什么情况?”
“没有空间,全被占了!不过它们不主动攻击,躲在屋子里就没事,千万不要上街……医院已经爆满,伤者有一千多人,重伤四百多个,救助资源严重不足。”
“市里的支援正在赶来,上头也没什么好办法,鸟群不易驱赶,除非用化学气体,但会伤及群众。”
“艹,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名警察狠狠骂着,直接摔了对讲机。
“……”
周遭的百姓听了,更是忧心忡忡。过了半响,才有人道:“不是说从凤凰山飞来的么?谁了解情况?”
“我知道一点,昨天晚上一伙人去捕鸟,62人去,就逃回来5个。”
“对,我姐姐在那边,好像鸟群突然就伤人了。”
“那它们不在凤凰山,跑县城干什么?”
“……”
又是沉默,谁特么知道!
顾玙混在人群中,默默听着,过了一会,突见人群散开,两个道人匆匆赶至——正是出手怼猫的那两位。
负责人连忙过去,愁的要死:“道长,你们可算来了,我们实在没办法啊。”
“莫慌,我们先看看。”
两个道士抬眼一瞧,也是暗惊,鸟群异常,突然生变,这明显超乎自己的能力范围。其中一位道:“我已向观中禀报,刚好师兄就在观中,正往这边赶来,你们先行处理便是。”
另一位道:“此事怕关系重大,最好尽量疏散人群。”
那负责人一听,立时明白,关系重大的意思就是与修行界有关,不是随便可以吃鸡的。
这两位道士皆是林城仙人洞弟子,仙人洞是黔省最大的宫观,属正一派。黔省在历史上地处偏远,但道教文化源远流长,民间信奉颇多。
仙人洞在省内极其有名,权威甚重,纵然那位领导没有百分百的信心,紧张倒也缓解几分。
而另一边,顾玙收集够了前期情报,便转到数里开外,暗戳戳的晃进县城。
此时的织金,颇有些末世来临的景象,街道破败,随处停着汽车,车门大开,满眼所见空无一人,鸟群蔽日,宛如野生天堂。
不过各类建筑中,倒站着很多居民,眼巴巴的望着外面,渴望灾祸消去。
“咝!”
顾玙瞧着此番场面,忽而眉头一皱,感受到了一丝不简单的波动,这是要搞事情啊!
(晚上还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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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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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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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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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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