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叫秋棠的院子里,潘熙春只感觉到了一身的凉意。
她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这个院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偏远,还要萧索,还要寂寥。刺骨的北风刮过这小院,枯败的树枝上零星的枯叶飘落,与她此刻的一身华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身上大红的嫁衣原本是为了她沈家主母的身份准备,锦缎金线,宝石相佐,绣工繁复,华贵非凡!
红,那火一样肆意张扬的大红,多美!
而可笑她从十拿九稳的正室位置蓦然跌落,瞬间便配不起大红,为了不授人话柄,临时却只能在大红的嫁衣上笼上了一层玫红的轻纱!
因为七百两银子的亏空,家里直接将她所有的首饰全没收了去,只留了这套价值“千两”的猫眼石的头面给她!
她父亲甚至冷笑道:“你便留着这猫眼好好反思吧!想通后,今后你若再想要家族一丁半点的帮助,都必须你自己去努力!家族栽培了你十七年,你若再无用,家族也只能任你自生自灭了!”……
此刻,眼前这个浓妆艳抹,妖艳风情似青楼女子的姨娘分明是刻意也穿了一身玫红,一脸讥讽,就这样慢慢围着她踱了至少三圈,最后才哼哼着用尖利的嗓音道:
“这位妹妹,此刻晚了,奴才们忙了一天也都累了!这黑灯瞎火的,今日来不及收拾,就这么着吧!你主仆三人先委屈将就一番,便在……这耳房里先凑活一晚吧!”
潘氏几人简直不可置信,她想过沈沐可能会不待见自己,沈默云或许会刁难自己,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受到的这种冷遇。
耳房?耳房都是平日里给伺候的奴才住的!更何况是这种小院的耳房。
“老爷呢?我们姨娘求见老爷!”潘氏的丫头再忍不住。
戴姨娘秀眉微蹙,“妹妹,你这丫头规矩可不怎么样啊!主子们说话,哪有她插话的份儿?主子不发话,她倒敢揣度主子的意思!
妹妹这新姨娘还没急着要找老爷,你个下三滥的丫头要找老爷做什么?哟!我瞧这贱婢的风骚样,莫不是还想着爬老爷的床不成?
妹妹,你既然入了我沈府,便该有沈府的规矩,姐姐便替你做主了!来人!”
戴姨娘葱白素指一扬,便上来两个粗壮婆子,一把便将那丫头扣住。
“新人不懂事!给我好好教训她!”
随后,一下下火辣辣的耳光声便传了来,瞬间便将戴姨娘这些日子积聚在胸口的郁闷一扫而光!
戴姨娘畅快极了,这是一段时日内她第一次发觉大小姐的好处!有这机会,正好给天天百无聊赖,郁结于心的自己找点乐子!既然大小姐开口让自己好好教这新姨娘规矩,那便别怪她拿了鸡毛当令箭了!
潘熙春胸中浊气翻腾,她今日刚刚入府,这不是**裸先打她脸吗?
可她再愤怒也不能反抗,不能闹腾,她不能将事情闹大!这个戴姨娘说不定就是沈沐为了出气,特意找来给自己难堪的!
自己势单力孤,万不能在入府第一日便激怒了沈沐。
于是她调整了气息,深吸了一口气,将出府母亲偷塞在她身上的荷包里掏了掏,最后摸出了一枚赤金的戒指塞到了戴姨娘手里。
“姨娘消消气!妹妹说话声音小,刚刚妹妹问了句老爷,姐姐没听清,所以丫头便为妹妹重复了一遍!姐姐,这不是我这丫头的错,您大人大量,便饶了她吧!”
戴姨娘接过戒指,却没有喊停,只先掂量了一下,又慢悠悠将戒指戴到了手指上,对着月光仔细瞧了瞧,嘴里却还不忘继续说教:
“妹妹,一切都好说!不过啊,咱们沈府可是官宦人家,到底不比小门小户或是那些个没底蕴的商家。咱们书香门第,还有金凤待嫁,咱们最注重的便是规矩,是礼仪!妹妹可千万以后小心了!你和丫头说话做事都要谨慎有礼,否则必要叫人嘲笑妹妹的出身!”
这个贱人,说完了这一大段才喊了停!自己丫头的脸早已经高高肿起!
潘熙春气得牙根发痒,耳根发麻!臭不要脸的,说自己,她呢?又是什么出身?什么没底蕴的商家,这不是指桑骂槐吗?自己一个正经嫡出小姐到他家来做妾,难道还是高攀了不成?
潘氏抽着嘴角忿忿不平,却只能连连低头:“是!多谢姐姐指教!还得敢问姐姐,老爷他,在何处?今晚何时过来?”
“老爷?”那戴氏故作心疼:“好妹妹,老爷他忙着呢!今日吧,其实不仅是妹妹你,前院也来了一位新妹妹,老爷他,此刻正有前院的新妹妹陪着,只怕一时半会不一定能……嗯……这位妹妹,你也别急!老爷……他一夜两位新娘,再加上天冷路滑,若是赶不及,你可不能怪他!听姐姐一句劝,还是早些洗洗睡吧!”
戴姨娘说完,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随即便扭着柔软的腰肢进了自己的屋子,临走自然也没忘了抛下一个白眼,将大门狠狠砸上……
就这样?
潘熙春似被雷击中般呆在了原地!
这就是自己进府的第一晚?没有院子?没有正经的房间,更没有自己的屋子?没有成群的奴婢?没有夫君?没有洞房?没有像样的床,连对烛都没有?
不,不,她甚至连夫君的面都没见着?
而且,她潘熙春作为半个主子,竟然任由一个姨娘发落到了奴才待的耳房?
可怜自己却还正如哑巴吃蝎子,不忍也得忍!
寒风大作,她还有选择吗?
丫头搀着她推开了耳房的门……
而此时,才是真真叫她吓了一大跳,她腿一软便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一开门便窜出了一只老鼠,直接在她火红的绣鞋上窜过!这不是她的屋子!什么耳房,这分明是这院子的杂物间!Χiυmъ.cοΜ
整个屋子里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没用的瓶瓶罐罐,扫把簸箕,破布残帘,堆得像座小山!
这……这连杂物间都不是,是垃圾堆!
潘熙春两眼一模黑,直接便晕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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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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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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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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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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