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纷杂的质疑声,罗兰笑而不语。他的预言并非狂想,在地球上,尽管还存在手工制作的名表,但是绝大多数计时装置早已实现了工业化生产。他有理由相信,随着瓦雷斯世界工业技术的不断革新,同样的情况也会在这里发生,而远东人需要做的就是抢占先机!
“诸位先生,实不相瞒,本人此次造访塞尔镇,怀着一个在你们看来可能不切实际的念头——考察赛尔的钟表行业,并且将之转型为工业化生产模式,制定以大力发展钟表产业为导向的政策,把我们赛尔镇历史悠久的钟表推向全国市场,推广到国际市场,使之成为远东的名牌产品,为我们赛尔镇所有从事钟表加工行业的匠人从世界各国钟表消费者那里赚取金钱并且赢得声誉!”
罗兰这一席极富煽动性的话语,深深触动钟表工匠们的心,不光年轻的学徒鼓掌叫好,就连那些老师傅也把持不住,对他勾勒出的美好未来图景心驰神往。
卡迪亚老头重重咳嗽一声,沉下脸色不紧不慢地说:“什么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如果钟表当真像扣针那样从工厂里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花上几个小钱儿就能买到,我们这些制作钟表的工匠,恐怕也会变得像制作扣针的工人那样廉价,根本不用学习如何完整的制作一台钟表,只会加工一个零件就能胜任自己的岗位,雇主不满意就可以把我们一脚踢开,换一个人来加工那个该死的零件,到头来我们这些匠人也将沦为那台名为‘工厂’的大机器中的一个可有可无的零件,还谈什么赚取金钱,赢得声誉!”
作坊里霎时安静下来,人们面面相觑,咀嚼着卡迪亚老头这可怕的预言,无不变了脸色,深感忧虑。
罗兰轻声叹息。事实上卡迪亚老头很有远见,工业化大生产必然会伴生某些并不那么美好的社会效应,比如对工人的异化,使人变得如同机器上的一个零件。查理·卓别林的名剧《摩登时代》,对这种社会现象讽刺的入骨三分。
“卡迪亚先生,无论您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注定无法阻挡工业化的车轮滚滚碾压而来,传统的手工业作坊终将大部分被现代化工厂所淘汰,传统的手工艺者如果无法适应新时代,也将渐渐失去生存空间,沦为历史的尘埃。”轻声道出残酷的预言,罗兰话锋一转,“但是,钟表行业相对那些简单的制造业而言处境要好很多,钟表毕竟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装置,足够复杂的东西就有资格跻身于艺术品的行列,而艺术品是无法工业化的,将来像您这样的巧匠在经受工业化大潮的洗礼过后将以艺术家的方式生存下来,你们坚持的手工钟表也将以艺术品、奢侈品的形式受到富有阶级的追捧,无论他们将之作为一种计时工具,抑或仅仅是收藏起来供炫耀之用,终归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消费市场。”
卡迪亚陷入沉思。周围的工匠和学徒也在思索罗兰这番话的深意。
目光扫过四周一张张沉默的脸庞,罗兰继续阐述自己的钟表工业理念:“钟表这种装置具有奇特的双重属性,对于有闲阶级来说它是奢侈品,乐意为装饰华丽宝石的钟表一掷千金,然而对于需要严格守时的工商业职员、政府公职人员和教师、医生、律师等从业者而言,钟表——尤其怀表——又是一件生活必需品,未必要求多么豪华,更注重准确和耐用,我们可以根据不同的用户需求,划分出不同档次的目标市场,一方面坚持传统的手工制作工艺,继续打造‘钟表之乡’这家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由卡迪亚先生这样的能工巧匠为代表,为富有阶级定制手工名表,价格当然是昂贵的,产量当然是短缺的,市场当然是供不应求的;同时我们还应该考虑普通收入群体的需求,设计一条工业化流水线来生产低档钟表,这样批量生产的钟表没有那些华丽的装饰,也没有多少个人风格,仅仅是一件计时工具而已,但是朴素廉价,完全符合大众的需求,这样一来,我们就把钟表市场分割成高档和低档两个层次,巧匠制作的手工表专攻奢侈品和艺术品市场;工业化生产的低档表则瞄准大众市场,既要狠赚阔佬的钱,平头百姓的钱袋也不放过,你们觉得如何?”琇書蛧
罗兰最后这句俏皮话引来全场哄笑,卡迪亚老头也禁不住唇角上扬,翘起大拇指赞叹:“王子殿下的脑筋真灵,老头子我服了!往后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绝对没有二话!”
“卡迪亚先生,我等得就是您这句话!”罗兰用力握住老师傅的手,“欢迎您带领学徒来卡隆工业区参观,相信会使您耳目一新。”
“我会去的,王子殿下,但是我担心年轻人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就会变得心浮气躁,”卡迪亚老头叹了口气,眼中浮现忧色,“实话跟您说,这半年来赛尔镇已经有不少年轻人离开,拉帮结伙的去了卡隆工业区,其中有手艺不错的机械师,可是也有那半瓶醋的毛头小子,手艺没学成就跑出去挣钱了,最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恼火的是什么您知道吗?”
“您请讲。”
“最让我恼火的就是那些手艺不咋样的小子,也能在工业区找到好差事!”卡迪亚老头愤愤不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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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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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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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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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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