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鸣雷肯定注意到了石涧仁不比寻常的反应,他却只放慢了一点速度,降低兴奋激动程度,还是坚持麻利的把自己这一摊子构想说完,才貌似很忐忑的小心询问:“石总有什么要吩咐的?”
助理秘书们这会儿多半在午休,柳清都学着到植物阳光房里面去练瑜伽了,石涧仁懒散的把下巴滑到手肘上:“老牛,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帮你。”这个动作其实是最近跟投资方学的,文先生不经常来,但坐在那通常都是这副懒散劲。
牛鸣雷只眼睛顿了下,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反应,就跟下意识一样麻溜:“您高风亮节,宅心仁厚,从来不会拿架子……”
石涧仁摆摆手阻止了他后面又要滔滔不绝的词儿:“我原本只是伸手想让倪星澜出通告别有什么岔子,早点处理了收工,可接下来才看见资料上你是说相声的。”
牛鸣雷终于有些揣摩石涧仁的意图,小眼睛眨啊眨的掩盖里面透着的精明,他还反过来观察小布衣了。
石涧仁慢腾腾:“我从小就听师父说五花八门……”
牛鸣雷惊了一大跳:“您知道?!”他也敏锐:“您有师父?!”这年头总裁不说毕业于什么常青藤哈佛耶鲁都不好意思,开口闭口都得尊称教授导师么?这也太另类了。
石涧仁笑:“这五花八门可不是什么好话,但既然有这个关系,而且你又是个在乎老规矩的,我才觉得可以按照道义伸手。”
牛鸣雷都拱手了:“怪不得当时您说看我走了眼,原来您也是江湖一脉,您是……”满脸的急切应该不是装的。
石涧仁摇头:“我只能算半个,连规矩都不太懂,金皮彩挂?”
牛鸣雷果然能接上:“评团调柳,您,您是哪一门?”这会儿都激动了。
石涧仁却说:“这是北方的说法,我来自南方,还有种说法是惊、疲、飘、册……”
牛鸣雷还是能接住:“风、火、爵、要!”干脆站起来,很有江湖做派的双手拱在一起,简直有点肃穆。
石涧仁却没那种严肃感:“我是观相的,不算卦不测字也不算命,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
牛鸣雷可能有想过,但这一下还是跟锤子打了似的,有点摇摇晃晃跟喝醉酒一样,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惊悚:“您!您……”
嗯,这时候的尊称似乎比刚才来得真挚多了。
石涧仁就笑眯眯的看着他表情快速变化,这也比刚才那完全能掌控自己语句神情的老练劲好看多了。
也怪不得牛鸣雷这么吃惊,无论是金皮彩挂评团调柳,还是惊、疲、飘、册、风、火、爵、要,这都是以前称呼江湖上八大门的说法,而且无论是哪种说法,金门和惊门也就是相面算卦之门,都是当之无愧的放在第一位,不一定是算命的就很牛逼,而是因为在江湖上,眼力活儿基本就是一切江湖门派的基础,可以说混江湖的多少都得有点看人下菜碟的相面功夫。
至于相声代表的团或者飘门,都是比较不正经的没地位,连柳门这种唱戏的都瞧不起相声,牛鸣雷经常一口一个把梨园挂在嘴边,其实算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会儿陡然遇见个居然说是八门之首的江湖中人,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这个年代还知道这两句天南海北门派字号的人都是凤毛麟角了吧?
要把这八门的内容写出来都是滔滔不绝的一大堆文字,石涧仁不显摆,但总算把牛鸣雷给噎住了。
牛鸣雷一直遮掩得比较好的嬉笑谦卑面具终于讪讪的抹下来,好一会儿才低眉顺眼的说话:“让您看笑话了,只听说过有您这样的人物,没想到还有幸能遇见,我这号儿的……在您面前不都是光条条的么?见笑了,见笑了。”
石涧仁不调戏他,指桌子前的椅子:“还是先坐下吧,我跟你说过,我不懂江湖规矩,也不承认自己是个跑江湖的,我就会个相面,而且对新时代的相面还有点拿不准,因为这时代变化太快了,所以才叮嘱你要顺应变化。”
四十出头的矮胖子坐下,规规矩矩的低着点头,石涧仁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别怕抬头被我看了去,你鼻如截筒,颧辅相承就是个多机变才的格局,如果扶你一把你能上位,我不图你回头报恩于我,就只是看在这八门的江湖道义上伸个手,其他看你的造化,可后来才注意到你还有点戾气,眼中白少黑多有祸根,那么你进了这家公司,签了一年内能用的资源,怎么能公司和你双赢,你自己动了脑筋的话,明年或许你就不需要在躲在屋檐下了,是不是?”
牛鸣雷呐呐的抬头,目光终究有些躲闪:“没……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石涧仁笑得想把手边的文件夹砸过去:“装嘛,我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你以为我很稀罕非要把你留在公司?你不是甘居人下的,能飞了自己去飞,不挡你的财路!”
牛鸣雷注目看石涧仁,对看,难得他没有借着笑或者懵懂让眼睛眯成缝,躲避被人观察到内心的机会,这会儿坦坦荡荡的露出狐疑,也许他知道自己的心机终究躲不过行家:“那您究竟要什么?我牛鸣雷不敢说光明磊落,也明白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只要能为您报恩,绝不说二话!”琇書網
石涧仁拿手指在两人间划了划:“你是说相声的,非得抖包袱,撂段子才能过活,所以你就是不疯魔不成活,逮着机会就要斗,我说的是斗争的斗,不是逗哏的逗,这是你的行当,倪老爷子也说过,你是草根,为了求活,为了带着一帮子人站稳脚跟,必须得斗,三句话就得抖个包袱,两分钟非得吵一架,但我不同,我不是算命的要拿危言耸听来惊吓东家,我要的是源远流长,润雨细无声的铺排,明白了么,做惊门或许是可以一惊一乍的让别人紧着我,但是那不长久,也不是金贵的路数,我这么说,就看你能不能领悟了,自己去忙吧,以后也别耽误功夫时间来琢磨我这些心思,好的主意想法可以写文书报告,递给经纪公司刘总或者直接给柳助理都行,这是新时代的正规公司,我们早就不能按照老一套过活了。”
牛鸣雷简直是惊疑不定的一直拱着手出去,到了门口才好像反应过来:“谢谢石总,谢谢……”
转身的时候差点在门口摔一跤,让进来的柳清有点意外:“林经理来了,她说已经拿到了耿总的授权书。”
耿总,听起来五大三粗的称呼,真是不知道那个刁蛮的码头少女已经成长到什么高度了。
老实说,石涧仁自己也有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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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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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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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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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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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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